光剑果然刺破那一层虚影，少女清丽的温柔的面容化作一团云雾散去。
然而下一瞬，司无崖看着眼前一幕，握剑的手猛然颤抖起来。
眼前少女仍是那张清丽的面容，然而那双闪烁的眸子不再有星光，取而代之的是绝望的悲伤与寂寥。
绮丽的紫发凌乱的垂散着，拢在她白皙的面容上。
薄唇颤了颤，没有声音。
司无崖一时分不清她是没有说话，还是说了些什么，自己没有听清。
他注视着那双雾气氤氲的妙目，闪烁的眼珠在她眼眶中颤颤泛动，无声胜有声。
她哀求的看着自己。
而自己手中的光剑，正一点点的没入她的胸膛。
没有刺目的鲜血，只有晶莹透明的一滴泪。
滴下来。
司无崖阴鸷眸光中升起一股痛苦与无措，握着光剑的手猛然松开，身形踉跄着退后两步。
然后一股巨大的酸楚与痛苦涌上心头，他痛苦的仰头怒吼，企图将这股汹涌的情绪散发出去。
“啊——！”
无形中汇聚的戾气在这声怒吼中炸开，登时整个寝殿发出各种爆破声，室内的石室石床都纷纷炸的粉碎。
一块巨石似报复一般，猛烈的撞击在他的背脊上，司无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受到重创后摇摇欲坠的跪倒在地。
膝盖猛地撞击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重重的一声响。
身前地上是一口红的发黑的郁血，他狼狈的模样在里面倒映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司无崖睁开迷蒙的双眼，将郁血中自己的模样收入眼底。
无暇顾及在体内极速侵蚀的极寒之力，他恹恹的嗤笑一声，笑着便笑出了声。
声音颤抖中带着一丝诡异和自嘲。
似乎记起几年前的某个雨夜，他也是这般，跪在玄天山废墟狼藉前，跪在师父的衣冠冢前，一遍一遍的为自己赎罪。
慢慢的，他的视线又变的迷离，神志再次陷入混乱。
那滩郁血中的倒映缓缓的幻化成另一人的模样。
司无崖躬身倾倒下去，颤颤的伸出手，触摸进那黑红的血中。
“......小、凌、知。”
极细的一声低喃。
在他唇角处转瞬即逝。
极致的寒冷攀侵上来，将他酸涩胀痛的肺腑凝结，只剩下无尽的寒冷与冰刺。
一层薄薄的寒霜凝结在他身上。
司无崖的混沌的目光彻底陷入枯死，身形僵硬的俯首在地。
黑月殿中的众人都感受到了司无崖寝殿的震动声，但没有命令，无一人敢闯入。
众人眼中的司无崖，就这样‘闭关’了两日。
-
烛龙潭。
凌知的眼泪曾滴在烛龙潭的潭水中，借她的天赋灵力，烛影山上黄红层叠，树木林立。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这里的植物便都重新生长了出来。
昔日被邪修侵占糟蹋的风水宝地又恢复了生机。
一道青色倩影从潭底跃出，步伐轻盈的来到‘蛇仙庙’前。
这座小庙又被村民重新修整过，不说有多金碧辉煌，这份干净齐整倒是很难得。
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来清扫的。
庙前还供着不少瓜果，香炉中还有几支燃了大半的红香。
青山围绕着自己的小庙走了一圈，越看越不满意。
于是从旁捡了支枯木，烧出一截黑碳来，对着‘蛇仙庙’三个字中的蛇字画了个大叉。
在旁补了个小字。
蟒。
有凌知给的‘破魔之泪’，她闭关的十分顺利。
千年大劫已过，今蜕衣成蟒，修为又大迈一步。
然后又看了眼庙中的蛇身，用枯木在上面粗糙的写下。
小。
做完这一切，才满意的点点头。
然后拿着自己蜕下的蜕衣，去往黑沙州。
先前答应过司无崖，只要他帮忙赶走邪修，并将她的蛇骨镯夺回来，她便以蜕衣做筹码。
如今是时候给他送去了。
只用了三日，她便到了黑沙州。
黑月教初建的时候，司无崖带着他的人从南打到北，从东打到西，就没有不认识他的。
因此青山与黑羽也有些交际。
当下便将她请进了殿中。
青山伸了个懒腰，低吟道，“不是我说，你们这黑月殿真是凉快，这地方好极了。”
毕竟他的本体是蛇，自然喜欢阴冷凉爽的地方。
黑羽回道，“怎么？要不要加入我们？黑月教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罢罢罢。”青山抬手打断他的话，“奴家没有兴趣跟着你们打打杀杀。”
又问，“你们掌教大人呢？”
黑羽道，“在寝殿中已闭关三日了。”
青山眉头一皱。
这个时候闭什么关。
先前她便说过，两个月后出关会来送蜕衣。
出关时又听到风声，前不久司无崖突袭了万剑宗，这种节骨眼上，他断不会闭关。
于是问道，“怎么忽然要闭关，出什么事儿了吗？还是受伤了？”
黑羽眼神露出一丝疑惑，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看着那无名指沉吟半晌。
“掌教大人，断了一指。”
青山心下一动，美艳的面容陷入了沉思。
司无崖的实力她是见识过的，其它宗门合力围剿才将他镇压，若是公平对打，伤他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却绝对没有人能断他一指。
这需要在极度信任对方的同时，才会让人有绝对实力的人对他发出这一击。
那一刹，青山脑子里闪过一个名字。
凌知。
敢、并且能与司无崖亲密接触的人，只有凌知。
但她很开便被自己想法逗笑了，摇了摇头。
凌知心性单纯幼稚，断不会有这样狠的心思与举动。
所以......
是司无崖自断一指。
青山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当即觉得情况不妙，连忙朝着司无崖的寝殿奔去。
“不好，一定是出事了。”
黑羽在门口叫唤了两声，寝殿半丝回应也无。
青山掌中蓄力，轻呵一声，对着石门打出一击，石门应声而碎，寝殿内的景象尽数落入眼中。
这哪里还有寝殿的模样。
其中桌凳，石床等一系列家私都碎成大小不一的碎石，杂乱的躺在寝殿中。
司无崖的白袍被黑血和灰尘染就，肮脏不堪。
他躬身跪在地上，身后的墨发也凌乱的掩在背上，垂下地上，盖住了他憔悴的面容。
青山进去后伸手将他扶起。
手下的触感，冰冷僵硬，气息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