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黄小玉的怒骂声越来越大。
甄诚蹲在田地里，把胆汁都吐了出来。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下，是吴浩杰发来问他什么时候才回去的消息。
甄诚忍着胃痛坐到石头上，回他：还有三天，你再等等好吗？
他也以为今天就能结束了的，没想到还要等下葬日。
过了一分钟，吴浩杰回了一个“嗯”字。
盯着消息看了许久，一滴泪水砸落在屏幕上，甄诚忙抬手擦掉，又落了两滴、三滴……
他抓着手机，把头埋进了臂弯中。
过了许久，才见他肩膀微微抖动，低低的啜泣声传来，在晚风中消散。
甄河壮下葬日，甄诚和几个堂哥堂弟一起把土盖了。
回到家在院里洗手时堂哥甄刚对甄诚说：“小诚，你不读书的话，要不要考虑跟我们一起干，现在钱不好挣，我们几个合伙开了家烧烤店，收益还不错，你要来，也好多个帮手。”
甄诚洗手的动作顿了下，开口拒绝：“不用了谢谢。”
甄刚甩了甩手上的水，“你也别跟我们客气，都是一家人。”
说完见甄诚应了声“嗯”后就没了话，甄刚又说：“其实你很小的时候就去城里生活了，可能对我们都没什么印象，不过我们都还记得你呢，小时候你乖得很，现在长大了也一样，不过这气质可跟我们不一样了。”
“你哥我没上完初中就辍学去外面打工了，不懂什么弯弯绕绕的，总觉得在城里头和那些人格格不入，哎，还是农村好啊，回来了就不想走咯。”
甄诚没回话，仔仔细细把手上的泥土洗干净后起身回了屋，其他人开始摆桌吃饭，见他进来热情地吆喝他过去坐。
甄诚没有胃口，和他们客套了几句后就回了房间收拾东西。
黄小玉说不回城里了，要把南河的那套房子卖掉，让他别读书了，跟着堂哥他们一起去打工。
但甄诚不会服从她的安排。
等到楼下的人散了，甄诚去找黄小玉，和她说了自己要回城里的打算。
“好啊，你想继续读是吧，那就读啊，别来问我要钱就行，吃的穿的住的还有学费，我一分钱都不会给。”
甄诚想不起来她上次给自己钱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不过没有反驳，答应了下来。
这个时间点去城里的客车已经没了，他只能找私家车。
而私家车要贵太多，他现在仅有的钱不够。
既然答应了吴浩杰今天回去，他就必须今天回去。
想了许久，只能想到借钱。
想到吴浩杰前天的“嗯”字，甄诚犹豫了会，还是没有开口向他借，在能给他借钱的人里面，他选择了和季遇开这个口。
他第一次向别人借钱，还是和算不上朋友的季遇，心中难免忐忑，编辑短信时删删改改，过了十分钟才把消息发送过去。
现在是上课时间，季遇上课从不玩手机，他知道不会那么快就回自己，只能坐着等。
黄小玉拿着扫把出现在门口，看见他在里面，把扫把丢到一边，走进来嫌恶道：“怎么还没走？”
甄诚从床上起身，“我现在就走。”
去镇上等吧。
“等等。”黄小玉拦住他，“那天早上甄河壮喝得烂醉回家，进你房间想上你，他说最后没成，真的假的？”
甄诚收紧垂在身侧握着手机的手，“他只是打了我。”
“哟，那是你不听他的话嘛，那个酒鬼喝醉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不从了他，他肯定要把你打死。”
甄诚不想再回想这事，背上书包走了出去。
从村里到镇上有一个小时的路程。
走到一半，季遇的消息来了，什么话都没有，直接给他转账。
转账金额：。
甄诚：“……”
甄诚收了账，留了200，把剩下的9800转了回去，和季遇说自己不需要这么多。
季遇把钱退还了回来，说：给你的，你收着。
甄诚：“……”
这么多天以来，甄诚第一次笑了。
甄诚决定过几天把两百赚回来了，再把一万一起还给他。
他在网上下了拼车的单，马上就有司机接了单，等他到镇上时司机刚好赶到。
回到城里时，天已经黑了，他填的地址是吴家别墅，司机把他放下后驱车离开，甄诚知道门锁密码，但他没有直接开门进去。
别墅中，吴浩杰支着长腿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游戏。
他爸吴凌凇从厨房端着冒热气的茶水出来，看不得他这个样子，过去踢踢他的鞋，“欸，你那同学要来了没，你看你，一天天的，只知道打游戏……”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吴浩杰挖了挖耳蜗，“你每次都这么说，还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
吴凌凇一噎，瞪直眼睛说：“我说得可都是实话，你再不争气点，我就要把公司交给别人来管理了。”
“你就是在心疼那五千万呗，还说和它没关系，我那是第一次没有经验，以后就有了。”
吴浩杰在国庆期间经营公司业务时，让公司损失了将近五千万元，吴凌凇痛心疾首，每回见到他不务正事就来气，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你继承了我优良的基因，也应该和我有相同的商业头脑”，但吴浩杰显然没有，只知道打游戏，连书也不愿多看，成绩差成这样，其他人提起自己的孩子时沾沾自喜，他连提起吴浩杰的脸都没有。
这小兔崽子。
“还想下次，你先把书读好再来经营公司吧，要是连大学都考不上，你也别想我花钱给你塞进去，门都没有，你不想要公司，有人想要，你不行，总有人行。”
吴浩杰懒散地掀眼皮看他，“老凇，你还这么年轻，就担心公司没有人继承，你这是打的什么算盘，是想和我妈早点退休，过你俩人的小日子去啊？”
一语点中，吴凌凇也不遮掩：“是又怎么样，你还不给老子争气点，你不争气，我看你那同学就很不错，让他来也不是不行，以后有你哭的。”
吴浩杰要点开甄诚发来消息的手顿住，瞳孔巨震，简直难以置信。
“你说他？他成绩比我还差呢，你就别想了，也不能把他给累着了，算了，以后我来养他，我会认真赚钱的。”
“哦哟，有情况啊，你是不是……”
吴浩杰把人推回书房，“不是还有会议要开，哪那么多话。”
说完就往外走，“我先出去接个人，一会儿就回来。”
吴凌凇回头张望，“哦，你同学来了，你好好招待他啊，别叫人给吓跑了……哎，你上楼干什么？”
吴浩杰飞奔上楼，声音从二楼传来：“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