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想在院子里种点花，你帮我拔草翻土种花，这钱就算你工钱，怎么样？”柳轻柔见他傻站着不说话，想了想如此说道。
瘦小男人先反应过来，忙推了下大牛：“发什么呆呢？”
大牛吭哧半天，才道：“算我借你的，要还。”
“行啊。”没有柳轻柔也没勉强，掏了五两碎银给他，“够了吗？算了，我和你一起过去，不够的话再说。”
“好。”大牛没拒绝，转身又往医馆走。
医馆学徒收了银子，立刻按照大夫开的方子去抓药煎药。
大牛看着头上裹着厚厚纱布的妹妹，自责无比。要是那天他没有让妹妹来地里送饭就好了，这样就不会被那个老不死的看见。
“哎呀！先生，这姑娘要不行了！”经过的一个医馆学徒看见大牛妹妹出气多进气少，吓得大喊。
在给别的病人把脉的先生立刻起身走过来，查看了下大牛妹妹后，遗憾地对着大牛摇摇头：“赶紧背回去吧，让家里人再看看她。”
大牛脸色刷的一下变了：“您......您再看看，她才十五岁啊，大夫......”
大夫摆摆手，转身走开。
大牛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一般，高壮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
【快！宿主，就是现在！】
落在旁边柱子上的一只苍蝇激动的搓了搓手，飞向快要咽气的大牛妹妹。
离得不远的柳轻柔疑惑地睁大眼睛，她刚刚好像看见了一只苍蝇，但是再仔细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见。难道是今天起的太早，眼睛花了？
“唔......好痛......”低低的呻吟响起，被大夫断定不行了的大牛妹妹捂着头坐了起来。
在场所有人呆的呆，傻的傻，就连方才那位大夫都震惊的扯下了自己下巴上的几根胡子。
“快快快！大夫你再给我妹妹瞧瞧！”大牛率先回过神，一个箭步上前，抓着大夫拖到了自家妹妹跟前。
大夫顶着一张震惊脸摸了摸大牛妹妹的脉象，不住地发出嘶嘶地抽气声。
奇哉怪哉，这这这......明明细若悬丝的脉象，怎的这会儿忽然变得苍劲有力！
大夫盯着大牛妹妹看了好一会儿，这也不像是回光返照啊？
难道是自己医术没到家？大夫一张老脸都快皱成风干的橘子皮。
但不管怎么样，这人还活着就是最好的。
决定再多看看医书好好提升下自己医术的大夫开了一张补血养气的方子给大牛：“抓了药吃个两三天，最近都别干重活，多养养。”
“谢谢大夫。”大牛感激地接过来。
还在接受这具身体的记忆的洛青黛垂着眼不说话，旁人只以为她刚刚醒过来没精神，也没去打扰她。
抓好药，大牛问到了柳轻柔的住址后，背着妹妹和三叔一起欢欢喜喜的回了家。
“五妹，你看什么呢？”柳从吟见她一直盯着走远的大牛三人，不解地拍了下她。
柳轻柔转过头对他说：“四哥，你刚刚看见没有，大牛的妹妹在趴在他背上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点嫌弃，虽然很快就收了起来。”
柳从吟摇头，他一个男人，哪好意思盯着陌生姑娘家看。他看向虞轻，果然虞轻也摇头，他同样没好意思。
“奴婢看见了。”一直默默跟在后面，跟个隐形人一样没出声的夏竹突然开口。
见他们三个都转头看自己，夏竹小声说：“那大牛妹妹露出来的表情，和奴婢前些天在二小姐脸上看到的非常像。当时二小姐下台阶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脚，家丁去背她的时候，她脸上就是这种表情。”
“有古怪啊。”柳轻柔皱眉。一个宁愿一头碰死都不愿意嫁给地主老爷做小的姑娘，怎么可能会嫌弃这么紧张自己的哥哥？
“行了，别胡思乱想了，说来说去，他们也只是陌生人罢了，和咱们没多大关系。”柳从吟笑着说。
也对。
柳轻柔点点头，便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
转眼已至新年。
柳家上下早早就挂起了红灯笼，贴上了喜庆的对联。
来到京城后身体便有些不好的何氏也难得露面和一家人在一起吃饭。
柳轻柔悄悄看了眼面色有些疲惫的何氏，心想着她怕是没多少时候了。
上辈子何氏回到京城没多久就走了，这辈子倒是多过了几年。
吃过年夜饭，柳乘风把几个儿子留下了。
出了膳厅，柳轻柔还隐隐约约能听见柳乘风在骂柳从吟他们几个。
前几日，柳从秀和书院里的几个学子起了争执，他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怕吃大亏，便跑了。那几个不饶人的学子便追了上去。途中遇到了柳从吟，柳从吟想起前些时候柳从秀帮过他，就搭了把手。
于是变成了四个人打两个。
等到围观人越来越多，听见消息的柳从士，柳从远他们都跑了来。
虽然关起门来几个兄弟关系不怎么样，可在外头还是要拧成一股绳的。
于是乎情形一下子反转，变成了六打四。那四个一开始占据上风洋洋得意的学子被打的抱头鼠窜，最后惊动了院长。
问清楚来龙去脉后，院长给他们十个人一人记了一个大过，那四个先找茬儿的学子还一人挨了五下戒尺。院长严肃表示，但凡他们几个再闹出点事，就直接逐出书院。
柳乘风一开始是不知道这事的，几个儿子也没准备告诉他。但是同在户部任职的一位官员正正好是那四人之中的其中一个学子的爹。
他特意找到柳乘风，阴阳怪气的讽刺他的儿子就会仗着人多欺负人。
柳乘风去了解过后，憋了好几天，终于在今天把六个儿子都逮到了。
他是读书人，骂人不带脏字，可字字句句讽刺的人恨不得把头埋地底。
裹着披风戴着帽子的柳轻柔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柳从吟顶着一张生不如死的脸跟游魂似的飘过来。
她看的好笑：“被骂狠了？”
柳从吟捂脸：“还不如直接骂呢。”他和柳从士因为二月份要参加会试，被柳乘风重点关照，挨了一顿喷不说，还被批了写的文章狗屁不通。
”好啦，心情好点，换个角度想想，他也是关心你们。”柳轻柔安慰他。
柳从吟叹气。他可不是关心，之前因为他们丢了他的脸面。
算了算了大过年的不想这些了。
他用力甩甩脑袋。
柳轻柔看他收拾好心情，笑着说：“咱们快走吧，我让十一先去接虞大哥了，这会儿应该在灯会等咱们呢。”
“好。”柳从吟点点头。
一行人快步出了门。
*****
京城的冬天很冷，雪下的厚厚的，街道上的积雪哪怕隔一会儿就被铲走，但没多久就又会铺上薄薄的一层，里头纳了一层绒毛的鹿皮小靴踩在上面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比起晋州，京城的年夜热闹了许多。在这段时间里，宵禁是取消了的，可以彻夜游玩。
宽敞的河面已经冻的非常结实，好些小孩儿往上头泼了水，然后溜冰玩儿。摔了也不喊疼，一骨碌爬起来继续嘻嘻哈哈的闹。
游街的花车上传来悠扬婉转的琵琶声，抱着琵琶跪坐在花车上的女子戴着面纱，笑意吟吟地看着不停往花车上投掷香包花枝表示喜爱的路人。
隔了一条街的路口，耍杂技的江湖艺人正赤脚走在刀刃上，引来围观路人的一片叫好。穿着小孩儿衣裳的猴子手里端着个盘子，走了一圈要着赏钱。
柳轻柔哈了哈气，搓搓冻的冰冷的手。笑看着一个跑的太快一头扎进路边雪堆里的孩子。孩子的爹娘没有去将他拉起来，反而站在原地笑得前仰后合。
“嘶——”脸上突然传来的冰凉冻的她打了个哆嗦。
“看什么呢。这么专心。”柳从吟将一杯冷饮递给她。
冷饮是用加了糖的牛奶浇在的碎冰上，上头还有些果酱。喝一口透心凉，但又特别爽。
只不过这东西贵，这么一个巴掌高的小竹筒就要八十文钱。平民百姓是不舍得买的。
用竹制的小勺挖了点碎冰放进口中，柳轻柔忍不住眯起眼睛，好吃，好冷。
跟在一旁的夏竹吃惊的捧着竹筒：“我也有？”
玄十一点头：“柳少爷买的，放心吃吧。”
夏竹双手捧着竹筒，缠的吞口水也舍不得吃，她小声说：“我想留着回去和姐姐大哥他们一起吃。”
玄十一道：“那便留着，不过你仔细着点，别撒了。”
“嗯。”夏竹用力点点头。从怀里掏出来一块手帕，将竹筒外头包了包打上一个结，这样没那么冻手，也不容易掉。
“四哥，我还想吃糖葫芦。”柳轻柔咬碎一块冰，看见路边扛着草垛的小贩连忙扯了扯柳从吟的袖子。
柳从吟无奈摇头：“真不知道这酸的倒牙的糖葫芦有什么好吃的。”嘴上这么说，可他还是走过去买了四串。
他自己是不爱吃的，买回去后，虞轻和玄十一也摇头。最后四串糖葫芦分给了柳轻柔和夏竹。
夏竹低头看了看手上捧着的冷饮和糖葫芦，笑弯了眼睛。跟着柳小姐他们可真好。不会挨骂挨打，还有没有补丁的衣裳穿。
“哎呀！”
惊叫声吓得夏竹赶紧抬头，正要跑上去挡在柳小姐身前，发现柳小姐已经气呼呼弯下腰团了个雪球，用力砸向了街对面。
夏竹定睛一看，发现是熟人。
是见过好几次的桑护卫。
桑鹿鸣嘿嘿笑着躲开，真的跟头小鹿一样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他那个没什么表情的世子爷。
“五小姐，好巧！”
被砸了一脑袋雪的柳轻柔想往他脖子里塞一把雪，这么想的，她也就这么做了。
桑鹿鸣被冷的直蹦哒，苦着脸嗷嗷叫：“要不要这么凶！”
“让你趁我没有防备砸我。”柳轻柔笑。
桑鹿鸣龇牙咧嘴的：“我叫你了啊，你没听到。”
柳轻柔不管：“没听到你就没叫我。”
桑鹿鸣无话可说，转而问起：“你们是要去哪儿？我们一起啊，人多热闹。”
“就随便走走。”柳轻柔不想和裴云寒一起。
“对了，你不是带回来一头灰狼吗？怎么没带出来？”
柳家来到京城，那头灰狼下马车的时候被附近的人瞧见了，一传十十传百，没多久，柳家养了一头威风帅气的灰狼的事就传遍了整个京城。还有许多官员想要问柳乘风买的，可是那头灰狼连柳轻柔的话都不怎么听，平时也是爱搭不理的，哪会理睬柳乘风。
所以柳乘风借口是孩子养的，舍不得为由通通给拒绝了。
“天冷了，不怎么爱动弹，在家里睡觉呢。”柳轻柔回答。怕拘着灰狼，让它憋久了暴躁，隔一段时间柳轻柔就会和玄十一带着灰狼去郊外跑跑。
有一次遇上个猎户，把人吓够呛。说是从来没见到过这么大的狼。
“这样啊。”桑鹿鸣闻言有些失望，他很想见见那头居然长得特别威风的狼呢。
柳轻柔用一种漫不经心地语气道：“下个月初十我会带它去郊外。”
桑鹿鸣立刻喜笑颜开。
看出了柳轻柔的不欢迎，裴云寒不仅没走，反而还和柳从吟和虞轻搭上了话。
他们这些世家子弟，从小接受的就是顶尖的教育。知道柳从吟和虞轻二月份要参加会试，便不经意地抛出了一个引子，等两人一接茬，他再说出自己的见解。
柳从吟和虞轻仿佛被醍醐灌顶，感激之语难以言表。
柳轻柔咔擦咬碎一块裹了牛奶的冰。
旁边的桑鹿鸣看的心惊胆颤，深深感觉五小姐这会儿最想咬的是自家世子爷的骨头。一口一下，嘎嘣脆。
努力让自己忽视身后那突然变得话唠的人，柳轻柔慢慢的真把他给抛到了脑后。
满心满眼都是街边的美食。
咬着鲜嫩的烤羊肉串，她有些可惜地叹了声，姐姐受了风寒不能外出，要不然这会儿她们就可以一起吃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