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填饱了肚子，两人都感觉活过来了。
捧着茶杯咕咚咕咚灌了好几杯茶水，顺了顺嗓子，两人长舒一口气。
“还要再来点吗？”柳轻柔和玄十一早就吃好了，就坐旁边看他俩胡吃海塞。
柳从吟乱没形象地拍拍肚子：“有点撑，不吃了。”
虞轻也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总觉得每次和他们在一起，自己的胃口都变得特别大。在家里的时候，一天都不一定有这一顿吃的多。
从酒楼离开前，柳轻柔又额外订了些饭菜好带回去给孟氏他们。
送完虞轻回家，刚到家门口就看见下人们脸上止也止不住的笑。
“怎么了这是？”柳轻柔好奇发问。
门房笑呵呵的道：“回五小姐的话，今个儿京城那边来了调任文书。”
调任文书？要去京城了？
柳轻柔一时间有些愣神。
门房还以为她高兴的回不过来神，又道：“等老爷把手里的事交接完，您和各位夫人少爷小姐姨娘们就可以回京城去了。”
京城啊，据说掉块牌匾下来，砸到十个人里得有八个都是官身。他们这些下人以后年纪大了，到了雇佣的年限，回来后说起来也是去过京城开过眼界的人了。
柳轻柔轻呼了口气，给了门房三十个铜板。
门房乐的见牙不见眼：“谢五小姐。”
他们这些门房是被雇佣的，没有签卖身契，一个月工钱也就三百文到五百文。他看的是偏门，没有看正门的门房工钱多。一个月工钱就三百五十文，这还是因为他经常熬夜值守的关系。他们不像贴身伺候主子的丫鬟家丁，能偶尔得到赏赐。所以这在内院伺候的丫鬟家丁看不上眼的三十个铜板，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可遇不可求的了。
柳轻柔摆摆手，拎着食盒和柳从吟往里走。
玄十一将马车交给门房，跟在了他俩身后。
“柳小姐，您父亲这是要被调回京城去了？”
“看样子是的。”柳轻柔招手示意他上前来，三人并排着走，“你不想去京城？”
玄十一摇头：“倒不是，既然得了我家爷的吩咐，那我肯定是要跟着您跟满七八年的。”
柳轻柔嘴角抽了下：“你还真准备把我荷包掏空啊？”
“哎哟，哪有。”玄十一乐，乐完后他小声问，“就是吧，我这不是顶着镇国公世子的名头吗？这一去京城，万一穿帮了咋办？”
柳轻柔倒是忘了这一茬了，闻言也有些头大。
想了想，她试探性地，带着点点期待地开口询问：“你能把裴云寒宰了不？”
玄十一：“......不能。”
“喔，这样啊。”
玄十一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您这好可惜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柳轻柔叹了声：“还以为你可以呢。”
玄十一：“......”嘤嘤嘤，这柳小姐果然就像爷说的，好凶残，动不动就想宰人。
“那就先走一步算一步吧，船到桥头自然直。”柳轻柔很是心大的将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
傍晚，用过饭不久，跟在柳乘风身边伺候的管事成福海来了梅香苑。
“五小姐，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坐在院子里乘凉的柳轻柔心想这人可算是憋不住了。
“劳你特意跑一趟了。”她起身抚了抚裙摆，经过站在旁边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玄十一时，对他眨了下眼睛。
玄十一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
柳轻柔刚一走远，玄十一便去了柳从吟住的院子。柳从吟刚刚沐浴过，这会儿还拿着块帕子在那儿擦不停滴水的头发。
一扭头看见玄十一后，立刻站起身：“来找五妹了？”
玄十一点头：“是，刚走不久。”
“那快走。”柳从吟将帕子随手一扔，顶着一头还湿漉漉的乱毛就往外冲。
“诶......”玄十一想提醒他好歹梳下头发，可是人跑太快。
算了，反正是去见他老子，披头散发就披头散发吧。
*****
南飔院里，柳乘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自己这个最小的女儿。
以前哪怕知道她心里有些小成算，他私心里也觉得不打紧。他未成家前也是经历过深宅大院的各种阴私的，平时嘴上没说，可也知道单纯没心眼的人落不得好。
所以对于这个小女儿的一些小算计，不仅没有拆穿，反而还有些乐见其成。
可后来，他发现事情渐渐的有些脱离他的掌控。
先是那些找上门答谢的皇子，后是万氏一房陷害不成反被算计，之后，更是扯出了清吟的事，只为换一个前往溧阳宫的推荐名额。
他不喜欢超出他意料之外的事。但偏偏柳轻柔扔出的这个条件戳到了他的致命处。
青梅竹马，爱而不得，没能娶回家的左清吟是他眼前的白月光，心上的朱砂痣。
在得知她很可能为自己诞下一子后，他心中对她越发想念，这几年时不时就会梦到他们的从前。
可惜，物是人非，早已回不去了。
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柳乘风看向稳坐不动的小女儿：“我要知道你知道的所有。”没有指名道姓，可两人都知道说的是谁。
来到此处便一直低着头盯着地面铺就的青砖的柳轻柔终于抬起头：“父亲以前不是已经听女儿说过吗？”
柳乘风再一次重复：“我要知道你知道的所，有。”
“好吧，那就从左姑娘出嫁后说起。”柳轻柔清了清嗓子。
柳乘风显然很满意她的称呼，让成福海给她端了杯茶。
柳轻柔接过来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后，才慢慢说道：“左姑娘嫁人后，还和当年的竹马有往来，且发生过肌肤之亲。不说她是自愿的还是被强迫的，总之，她怀孕了。”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可柳乘风的心却仿佛被针扎了下。所有对当年的事有所耳闻的人都以为左清吟和他是两情相悦，所以哪怕嫁人后依然和他断不了情。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晚是他半强迫半威胁的。因为她竟然说以后他们不要再见面了，她觉得对不起她现在的丈夫，她想好好和他过日子。
他怎么可能允许，所以他占有了她。在发现自己竟然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后，他高兴的快疯了。许诺了许多，让她再次动了心。
柳轻柔看了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开始有些走神的自家父亲，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左姑娘怀孕后不久，她和那位竹马的私情便让竹马的夫人得知。那位夫人派人去暗杀左姑娘。左姑娘的丈夫抓了一批人后，便命人将左姑娘偷偷送走了。”
“逃命途中，左姑娘乘坐的马车和另一辆马车相撞，导致她动了胎气难产。女人生产本就是一只脚跨进鬼门关。荒郊野外，没有稳婆大夫，左姑娘拼了命才生下一个孩子。无人可托付的她，只能强撑着一口气将孩子交给了那位撞了她马车的夫人，并将孩子的身世一并告知与那位夫人。”
“好巧不巧，那位夫人是竹马的妾室，在得知这个孩子是自己的丈夫和其他女人生的后，并没有把孩子带回去交给自己的丈夫，而是送到了乡下。一直养到两岁才接到了庄子上，而后让那个孩子冒充自己早夭的孩子带回了府里。为了不让孩子长的太快，这位妾室一直让这个孩子服用一种禁药。那种药是专门用在伶官身上的，父亲应当知晓是什么药。”
柳乘风想到一直看起来体弱多病的四儿子，手缓缓攥紧。万氏......万氏她怎么敢！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柳轻柔又渴了，看了眼站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都不听到的成福海。
成福海立刻拎着茶壶走过来给她手边的茶盏里添上茶水。
柳轻柔端起茶盏吹了吹，又一口气喝光了。
那喝白开水的架势看的成福海眼角直抽抽。这可是上等的红茶，二十两银子才一两。到了五小姐这儿，跟二十个铜板半斤的花茶一个样。
解了渴，柳轻柔便安静地坐着，时不时拿起一块荷花糕吃。让柳乘风自个儿在那里慢慢消化。
柳从吟风风火火冲进来的时候本以为会看到父女俩剑拔弩张的场面，哪知道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出神想事情，一个吃东西发呆的画面。
预料之外的发展让柳从吟有些傻眼，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是进还是不进。
还是面朝着门口的成福海率先发现了他。
想到方才听见的，非常有眼色的成福海便小声对柳乘风说：“老爷，四少爷来了。”
柳乘风回过神，抬头看向门口。
披散着头发的柳从吟背对着光站在门口，光柔和了他的轮廓，恍惚间，柳乘风竟然以为看见了她。
他有些失态地站起身，直直盯着门口那人。
柳从吟被他看的汗毛直竖，硬着头皮跨进门，拱手行礼：“见过父亲。”
年轻男子清越的嗓音拉回了柳乘风的思绪，他用力闭了下眼，在心里长舒一口气，这才开口：“怎的头发也不束就跑过来了？”
柳从吟这才反应过来，掩在头发下的耳朵有些红，难怪之前玄十一出声想叫自己呢，原来是这样。
“来的匆忙，忘了。”
柳轻柔对他招招手：“四哥，过来坐，父亲这里的荷花糕好吃。”
柳乘风点了下头。
柳从吟这才走到自家五妹旁边坐下。
相较于柳从吟的坐立不安，柳乘风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儿子。以前不喜欢他太过温吞软弱的性子，现在再看，却觉得清吟生的孩子就该是这般温文儒雅。
“过些日子咱们就要启程进京了，你有什么想买的，就和成福海说，需要花的银子也在他这里支。”天可怜见，要是让柳从士这些儿子们见到柳乘风如此温柔地说话，怕是能惊呆一地下巴。
柳从吟同样受到了不小惊吓，僵着身体点点头：“是。”
“你......”柳乘风是想问问他知不知道自己的亲娘是谁，可是想到他和柳轻柔关系这么好，怕是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顿了顿，他道：“那位裴世子派来的人你们别真把对方当下人了，好好待着。”
他不知道柳轻柔是怎么和镇国公世子搭上的，也不想去深究，但是目前来看，有这层关系在，对他来说起码是好的。他不仅得知了青吟当年的事，还能够回京了。
是的，柳乘风这一次接到调任文书后，那边的人不着痕迹地向他透露了一点点他此次之所以能够回京，多亏了镇国公那边的插手。
理所当然的，柳乘风便将柳轻柔知道的当年的一切事都按到了镇国公世子头上。他以为自家小女儿能够知道这些，都是裴云寒告诉给她的。
也是因为顾忌着裴云寒，他才没有对柳轻柔下手。不然按照他的性子，一个快要脱离自己的掌控的女儿，那是万万不能留的。
完全不知道借了上辈子那倒霉前夫的光的柳轻柔伸出一根手指悄悄戳了下柳从吟。
柳从吟忙点头：“是，儿子和五妹知道了。”
“嗯，没事的话，就先回吧。”柳乘风挥挥手。
等兄妹二人离开后，柳乘风突然开口：“将四少爷的月例银子提到二十两。”
成福海惊了下，有些吞吐：“夫人那边......”周氏作为正妻，每月也不过二十两银。
柳乘风表情淡淡的：“她若是有什么意见，让她来找我便是。”
成福海：“是。”
*****
“轻着点，这些可都是夫人姨娘们的首饰衣裳，别摔了！”
“成管事，二小姐要将这对花瓶带走，放哪儿？”
盯着下人搬装首饰衣裳箱子的成福海立刻又跑过去，低头看了眼，指着最后那辆马车：“装那儿去。”
不同于其他人一大堆东西，孟氏这一房母子三人也才占了一辆马车。
“大灰，上去。”柳轻柔撩开帘子。
莫名其妙就被取了名字的灰狼上了马车，钻进车厢。
闻到它的气息有些害怕的马儿忍不住跺了跺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