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那日之后，学宫再次恢复到了往日的安宁。
对夏侯殷的所作所为丝毫不知的几人还在猜测那个采花贼到底是逃了，还是伤重后断气了。
木长易瞄了眼自家坦然喝茶时不时还插一句嘴的殿下，心里摇头。
得亏柳小姐他们不知道，要不然怕是会群殴他们家殿下。
恢复课业后的第二天，学子们就迎来了测试。
顿时一个个哀声连天。
为期两天的测试过后，大部分人都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儿了吧唧的。
好在没过多久就迎来了元宵节，学宫放假，让所有人下山看灯会。
元宵节前一天才拿到测试评级的学子们瞬间忘记了不愉快，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换上自己认为最好看的衣服下山，期待着能有一场属于自己的风花雪月。
自从来到溧阳宫后，就几乎没有穿过私服的柳轻柔发现衣服竟然短了一截。
“四哥，你看我是不是长高了？”
她兴冲冲地跑到柳从吟门口敲了敲门，对正在梳头系发带的人弯起眼睛笑了笑。
柳从吟三两下系好发带，走到她面前拿手比了比两人的身高：“还真是。”
自从没再吃万氏给的药后，柳从吟个子一直在长，有一段时间天天夜里疼得他辗转反侧睡不着。但疼也有疼的好处，前不久他刚刚量过，个子已经接近五尺七寸。
那时候柳轻柔大概在他下巴那儿，这会儿都在他鼻子这儿了。
拍了拍她的发顶，柳从吟笑着说：“那等会儿下山刚好给你做几身新衣裳。”
“得做长些了。”柳轻柔扯了扯只堪堪遮到手腕的袖子，“这身衣裳还是阿娘特意做大了些的。”
“每年一换就好。”
“那多费钱。”
“小财迷。”
柳轻柔笑了笑，把捞在手里的披风系上。
这会儿天还早，几人结伴下山后，先去了登仙楼吃饭。
吃过饭后，柳从吟便带着柳轻柔去了成衣铺。
柳轻柔女工不怎么好，缝缝补补绣个香囊荷包还成，但是自己裁剪衣服就有些勉强。她曾经做过一身衣裳，被孟氏评价为还见得人。
成衣铺的绣娘子领着她进了里间，仔细给她量了尺寸，问了她喜欢的颜色花样后，取下了三身衣服摆在柜台上。
一身白色绣金色枫叶，一身青色绣翠竹，一身鹅黄绣同色云纹。
“这几身可以吗？”
“可以。但是我长个子呢，拿大两个号的。不然改明儿又穿不上了。”
绣娘子笑着说好。
付了钱，接过装好衣裳的包裹，看天还没黑，兄妹俩干脆回了溧阳宫，把东西放好后再下山。
到了街上，街道两旁的灯笼已经亮了起来。
摊贩也开始叫卖起来。
三三两两的行人一边走一边时不时看看路边摊贩卖的小玩意儿。
“四哥，我们去套圈啊，那个看起来好玩。”
摊主笑眯眯地对她说：“一文钱三个圈，姑娘要试试吗？”
“先给我三文钱。”
“来，九个圈，您拿好。”
接过竹编的圈，柳轻柔活动了下手腕，拿起一个圈，看准一个陶瓷兔子扔了出去。
竹圈从兔子耳朵侧边擦过，没套中。
柳轻柔不信邪，一连又试了五个，每次都是差一点。
丧气的她把剩下的圈给柳从吟：“四哥，你试试吧。”
柳从吟接过来后，还不如柳轻柔呢。套了三次都相差甚远。同样不信邪的他直接又买了三十个圈。
然后十文钱打了水漂。
兄妹俩面面相觑。
“就这么想要？”
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的夏侯殷走过来。
封辞扫了眼那只兔子：“做工这么粗糙，你看上它什么了？”
柳轻柔丧着脸：“看中它丑。”
摊主：“......”
封辞：“......”
夏侯殷笑得肩膀直抖，笑过后，他让木长易掏钱买了三个圈。
扔出第一个的时候，他挑了下眉。难怪那两兄妹套不中呢，这竹圈做了点手脚。
一连扔了十个找到手感后，在柳轻柔让他别试了的时候，夏侯殷手腕轻轻一动。竹圈飞了出去，挂在兔子脑袋上转了好几圈后，成功套中。
“呀！”柳轻柔激动到眼睛都亮了。
“还想要哪个？”夏侯殷问。
“那个，那个老虎。”
夏侯殷看准后再次扔出一个竹圈，这一次竹圈直接圈住了老虎。
“还有吗？”
“那个小花瓶。”
“还有想要的吗？”
“那只彩色的大公鸡。”
一连扔了十个圈，套的摊主脸都绿了，柳轻柔这才赶紧拽着夏侯殷跑路。
“真怕你继续套下去，摊主就要动手揍人了。”柳轻柔笑道。
“他打不过我。”夏侯殷很是自信。
“五妹，给。”落后一步的柳从吟将一串糖葫芦给她。
“谢谢四哥。”
“砰——咻——”
接过糖葫芦刚要咬一颗，头顶上方就炸开了烟花。一朵一朵的烟花璀璨到夺目。
柳轻柔举着糖葫芦抬头望着天空：“好漂亮，这叫什么？”
“富贵花开。”
“当真？”
夏侯殷笑了：“我瞎说的。”
“说的一本正经，我都差点信了。”封辞撇嘴。
街对面，看着举着糖葫芦笑得眉眼弯弯的柳轻柔，裴云寒心口忽然一疼，疼得直不起腰的他脑子里飞快闪过一副画面。
一个同样举着糖葫芦的看不清脸的女子站在他面前，轻声唤着他，云寒。
他明明听不见，可是他就是知道她在唤他。
“爷，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啊？”桑鹿鸣急得团团转。
缓了好一会儿，裴云寒才满头冷汗地直起腰，虚弱地开口：“我没事。”
“还是去医馆看看吧。”桑鹿鸣不放心。
“不碍事。”裴云寒转头再看去的时候，柳轻柔他们已经走远。
他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心口，五指缓缓收紧，你到底是谁？
*****
路边卖元宵的摊子上，柳轻柔小口小口吃着彩色元宵。
夏侯殷他们无奈的坐在一旁看她吃。
“你不是吃过晚饭还没多久吗？”
“可是这又不是晚饭。”
“不撑吗？”夏侯殷好奇。在他从小到大的认知中，姑娘家的饭量都小的可怜。
他姐姐已经算是吃得多的，每顿也不过吃巴掌大的小碗一碗饭，再加一碗汤。偶尔会用些饭后甜点。
所以每顿能吃两碗，吃过后还能吃下水果甜点的柳轻柔可以说是打破了他的认知。
他一直很想问，又怕伤到姑娘家的面子。
但是今天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吃过晚饭还没有一个时辰，又是糖葫芦，又是驴肉火烧——看烟花的路上买的，吃完后闻见桂花香，又跑来吃元宵。
柳轻柔歪了下头，想了想，然后伸出两根手指头：“晚饭在一个肚子，饭后甜点之类的在另一个肚子。”
除柳从吟之外的其余人：“......”
“羊肉串，烤羊肉串咯～”
柳轻柔眨眨眼，看向柳从吟。
“懂。”柳从吟笑着起身。
夏侯殷一脸佩服：“你没胖起来真的是一个奇迹。”
“我长身体呢，就得多吃些。”接过柳从吟买来的羊肉串咬了一口，柳轻柔幸福地眯起眼睛。
看着看着，夏侯殷他们居然看馋了。
片刻后，一群人换了地方，面前摆着一大盘羊肉串，手边还放着羊杂汤。
吃饱喝足，一行人带着一身的烤肉味往河边走去。
买了河灯，柳轻柔在纸条上提笔写上希望阿娘，姐姐，四哥，池渊，身体健康，平安顺遂。写好后将小纸条卷好塞到河灯里，她小心翼翼地把河灯放到了河面上。
“不希望自己身体健康平安顺遂吗？”
“殿下这个偷窥的习惯可不好。”
柳轻柔扭头看他。
“没办法，眼神儿太好。”夏侯殷还真不是故意偷看的，只不过一转头就扫了个一清二楚。
“那殿下写的什么？”
“你不会想知道的。”
“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不想知道呢？”
“我不说就已经知道你不想知道了。”
一旁的几人无语：“你们两个打哑迷呢。”
封辞道：“这家伙每年放河灯都只写两个字。”
柳轻柔被勾起了好奇心：“什么字？”
“你猜。”
“猜不出来。”
封辞笑得差点一头栽河里去：“就是你猜啊。”
“就是......”柳轻柔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顿时忍俊不禁。
她看向夏侯殷：“你为什么写这个？”
夏侯殷笑着说：“因为我也不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
“所以让老天爷猜？”
“差不多吧。”
“你可真是......”
“什么？”
“恶趣味。”
“多谢夸赞。”
放完河灯，天色已经不早。
一行人便回了学宫。
分开之前，柳轻柔叫住夏侯殷。
“怎么？”
她将一串铃铛给他：“人生在世，总要有些愿望的。”
夏侯殷接过铃铛，很是不解：“这和铃铛有什么关系吗？”
“铃铛会响吗？”
“当然会。”
“嗯，所以你没事就摇一摇。”说完她就转身进了院子。
木长易没懂：“殿下，柳小姐什么意思？”
夏侯殷笑着将铃铛收起来：“摇一摇铃铛，让它响一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