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斐听得额头青筋直跳——他怎么不知道，这俩平时八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居然有一身这么蛮的劲儿，还有这么轴的筋儿呢？
才一刻钟的时间啊！他们就能把事儿闹成这样！？
军训班得再开一期了吧？
咬了咬牙，杜斐按下心里的火，急着先问顾华月：“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我能有啥事儿。”顾华月就笑，一边儿笑，一边儿看着正乖乖低头，站在那儿任路子铮跟前儿的俩女警高声斥喝的愣头青：“就是他俩这么一闹，南韩那边的事情，怕是要往后延一延了。”
“没事，我叫别人去办。人配好了，不比你去的慢。”
听说她没事，杜斐心里的火就往下压了压，然后轻声道：“你顾好自己就行。”
顾华月点点头，又继续问：“你准备进手术室了吗？”
“马上，”杜斐轻声：“你把电话给路子铮。”
路子铮看着顾华月递过来的电话，盯了盯她，摇头：“有什么事儿，局里说吧。”
顾华月理解他的顾虑——毕竟这是食安事件，已经涉及到群体斗殴了，不是小事。
于是她把电话拿起来，打算劝一劝杜斐，没想到杜斐倒是先她一步提了：“他这么说了，就说明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华月，交给他吧。
你把能干完的干完，就赶紧回来。我这边，也需要你。”
顾华月嗯了一声，又吩咐两句杜斐赶紧去做手术，转头就跟王天时和周风亮一起，上了关家宏的车，跟着路子铮的警车，一路往A市警局去了。
路上，顾华月大概说了下啥情况，俩人这才知道，自己坏了她的计划，不过看她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俩人也就觉得没啥。
顾华月看着他们心大，也算松了口气——无论她跟杜斐的关系是什么，杜斐又给了她多大权力，她现在都只是一个小员工，顶天做为一个智囊团成员出出主意，却绝对不能去对他的核心团队成员，干涉什么。
所以她一开始是很忧心的——杜斐训人的劲儿，她见过，也了解。再加上俩人刚刚上来就摆出一副为了杜斐，对她格外维护的样子……
她还真挺怕这俩人又因为那点子对杜斐的无条件崇拜和维护，搞出啥幺蛾子……
好在俩人都是真聪明。
她就松了口气，转头想了想，问王天时：“王特助，您要不要跟集团公关部沟通一下，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能在杜斐手底下混到07级的人，自然也不可能真是啥都不想的愣头青。只消一个眼神，王天时就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也带着点儿询问的意思看了关家宏一眼，说道：
“这事儿是得安排——巧不巧的，小杜总也偏偏真在这个当口做手术。不安排点公关手段，只怕会被有心人利用。”
“不过，直接公开小杜总手术内容的话，是不是也不太好？”关家宏到底比王天时年长一岁，又是打小儿就跟杜斐一块儿的几人之一，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问题：“这样的话，也会引发一些负面舆论吧？华月小姐？”
顾华月点点头：“我也觉得，所以我在想，要不要从晋大夫的身份出发呢？他毕竟也是个医学科研人员，最重要的是……”
她看着几个男人：“据我所知，他在这次手术中，会给杜总用一些已经过了临床三期实验，但尚未正式投放市场的，一种新型的重组人体细胞生长凝胶。”
周风亮还没明白过来，关家宏跟王天时就同时精神一振。
关家宏：“华月小姐的意思是，要让公众知道，小杜总这次是在以身试药，来确认蓝柏制药这一即将出台的新药物的品质？”
顾华月抿嘴，微笑着打开自己的手机，给他们看自己跟晋京生的微信记录：“毕竟是眼睛上的手术，晋大夫是很谨慎的，一开始确实不想用这个药。
是杜总正好听说有这个药出来，就想着先试试——说他以身试药，确认新药品质，倒也不是帮他打圆场，他本人确实也是拿着这个理由，说服晋大夫的。
如果用得上，这些沟通记录你们可以截图直出。只是我建议要处理一下信息源。”
关家宏接过手机，只看了一眼，就双眼发亮地递给王天时。再转头看顾华月时，眼神里就多了几丝敬佩之意：“华月小姐这一招确实很巧妙。
正赶在这家快餐店食安事件的同时，传出小杜总为社会大众负责，亲自试新药……两件新闻一正一反，巧合是真巧合，但事实也是真的事实。
对比起来，会给咱们蓝柏的正向宣传大大加分不提，也起到了间接宣传咱们新药的效果。
最重要的是，不怕查。
无论谁来查都无法抹消杜总确实亲身试药了的事实。”
顾华月笑笑：“干的就是这一行，这点儿事也是我应该想到的。”
她停了停，又道：“不过这中间有个取舍——我们到底要以考虑集团形象为主诉求，还是宣传新药功效为主诉求？”
关家宏看看王天时，王天时点点头，对着顾华月道：“这个事情，以往小杜总都是会先听听公关部意见的。不过这一次……我觉得华月小姐，你完全可以替小杜总拿这个主意。”
顾华月就不说话了。
她知道，但凡这俩人能说出这句话，就说明她真的可以拿主意——而且，让她拿主意这件事，不仅是杜斐自己提前有过明确交代，只怕连杜长勇，和其他集团元老，也都提前认同了这件事。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是另外一场考验——
另外一场，考验她是否能站在杜斐身边，与他并肩前行的试炼。
所以没有人会帮她，也没人能帮她。
不止杜斐不能出手，整个蓝柏上上下下任何一人都不能出手。
一瞬间，她突然感觉到了肩膀上的压力之重——
淡淡地，她笑了笑。
她开始意识到，他一直背着的是何等的重担。她也开始意识到，为何他那么渴望，自己能跟他站在一起。
她似乎看到了每个深夜难眠的时刻，那个独自站在豪华却空洞的，一片黑暗的办公室里，站在玻璃落地窗前，独自看着窗外万家灯光的孤单身影。
那是一种……万钧在肩，千愁在心，却无人可以言说的孤单。
如果……他真的认为，自己是可以成为站在他身边，陪他一起孤单的，那另外一道暗夜身影……
抿了下唇，顾华月果断道：“做集团形象吧。开新闻发布会，有公证人员的那种最正式的是吧？就那种。”
瞬间，关家宏跟王天时看着她的眼神，都亮了。
而周风亮也似乎跟上了节奏，看着顾华月的眼神里，也带上了一丝敬畏——
他从后视镜看了自己一眼，再次确认，这样的眼神，他只有在看杜家父子的时候，才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