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陈清河的话。
张志和默不作声，只是夹了一块老山参，默默咀嚼，神色中，似乎隐藏了很多故事。
龙虎山。
恢复了风采的大天师，连夜召集门人弟子，然后直白地说：“从今天开始，所有龙虎山弟子全部下山，行善积德，不管大善小善，都要倾力为之，单独一个人，不积累一千善功，不得回山，还有，这些善功必须亲力亲为，不得假手他人。”
许多都还迷迷瞪瞪，没睡醒的龙虎山弟子，一个激灵回神，全部都大惊失色地看向大天师。
“师父，为什么啊？”
“就是啊掌门师兄，就算要积攒善功，也没有说强制要求的吧？我这边修行雷法刚刚入了门道，正是需要闭关领悟的时候，轻易不能出山，否则前功尽弃。”
“师兄，我这边刚刚收集全了灵药，准备开炉炼丹呢，这丹药可是景王所需，耽误不得。”
“师父，弟子道行还低，下山很危险啊，弟子还需要努力修行才是。”
……
七嘴八舌，都是反驳。
如今龙虎山上多舒坦啊，不仅能安然修行，还能享受富贵。
哪怕是静极思动，下山之后，也是各种贵宾招待，威风八面。
善功？
什么善功？
真需要这东西。
和各地官商说一嘴，赈灾，开粥铺，这都是大功德的好事儿，再不济修桥铺路，治病救人，哪里没有善功可取？
需要自己下山去到处行善积德吗？
亲力亲为？
这是要风餐露宿的节奏啊！
让这些养尊处优惯了的弟子，如何受得了？
龙虎山大天师脸色铁青。
你们不想？
难道我就想了？
“都给我闭嘴。”
大天师呵斥一声。
顿时喧哗消停，众人都惊疑地看向大天师。
平日里，最是和气，什么都好说的大天师，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一时间，也都不敢随便顶撞了。
大天师环视一圈，这才道；“不仅是你们，我也一样要出去，如果善功不够，也不能回山，并且，所有人以后不得再与权贵接触，如有发现，立刻逐出师门，敢有求情者，一并论处。”
这话一出。
所有人都头皮发麻。
听起来，情况不对啊。
一个半白老头，依仗自己师弟的身份，直接问道：“掌门师兄，为何如此？你总要让我们做事，也要做的明明白白吧。”
大天师嗤笑：“明明白白？平日里享受富贵，锦衣玉食的时候，为何不去想一下，这个应不应该？现在只是需要出山历练，积攒善功，就想要一个答案了？怎么？你们是不是忘记了，自己是个道士？”
半白老头哑然。
大天师继续道：“解释，没有必要，这就是以后龙虎山的门规，未来不管是你们，还是新入门的弟子，修行到了一定境界，年年都要出门历练，积攒善功，如果吃不了这个苦，可以，除去龙虎山的谱牒，逐出山门，自谋生路去吧。”
瞬间，所有人面色大变。
这后果这么严重？
逐出山门倒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除去谱牒身份。
龙虎山的谱牒道士。
说一句不客气的话，那就是仙家预备人员，修行成仙的几率更大。
毕竟天上有人。
所以修行上的劫难，会少许多。
哪怕不能成仙，有这个谱牒身份，转世投胎，地府那边也会给予更大的照顾，来世或有机会重来，或者去那权贵世家，享受人家富贵。
这就是神仙之间的人情世故。
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所以，一旦除去谱牒身份，那就等于打落尘埃，啥也不是。
这样的重话，让几个大天师的师弟，都脸色难看了。
突然之间就发疯了？
你这样做，祖师爷知道吗？
“掌门师兄……”
一个老头正要开口。
大天师猛然瞪视过去，吓得他不敢说话。
大天师冷哼，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突然面色一变，伸手掐捏推演，片刻后，脸上青筋都要暴起了。
又来！
那该死的张志和，你到底还要把龙虎山卖多少善功，你才肯罢休？
当初若是知道你是这种人，我岂能让你成为外门天师！
现在好嘛，这坑的太惨了。
往后好多年，龙虎山都不得安宁。
心中憋屈。
龙虎山大天师猛然转身，对着一个山头方向，稽首行礼：“弟子张元茂，恳请师伯出关。”
正在等大天师继续解释的龙虎山弟子们，顿时一头雾水。
好端端的，怎么又开始呼唤师伯祖了？
难道龙虎山，真的遇到了什么天大难关？
就连大天师的几个师弟，也都噤若寒蝉，闭嘴不言。
片刻后，一道苍老声音道：“何事？”
龙虎山大天师脸上有些羞愧，但还是开口道：“恳请师伯，下山积攒善功。”
苍老声音：？？？
龙虎山一众弟子集体目瞪口呆。
好家伙，师伯祖都一百多岁的人了啊，眼见成仙心关难过，寿元无多，正在谋划兵解转世，来世再修呢。
这都不放过，也要赶下山去，行善积德？
然后，所有龙虎山弟子，都默默等待。
想知道，基本属于退休养老状态的师伯祖，该怎么回应。
下一刻，所有龙虎山弟子，再次震惊。
苍老声音回答：“我去。”
答应了！
师伯祖居然答应了？
这怎么可能！
您这不觉得委屈吗？
您就不担心，下山了，都回不来了吗？
然而这时候，龙虎山大天师再次转身，看向龙虎山门人弟子，目光冷冽地问道：“还有谁有意见？”
安静片刻，所有弟子，整齐划一，稽首行礼：“谨遵掌门法旨。”
翌日。
日出东方，朝霞满天。
一大早。
陈清河就起床了。
昨晚张志和吃了老山参后，大伙就散了，各自回屋。
陈清河在这边自然也有房间的，虽然从未住过，但一直都有清扫搭理。
第一次住下，虽然没有休息多久就被麻老姑吆喝吃早饭。
但这种住房子，睡床的感觉，真的很好。
所以早上，陈清河的心情也很好。
刚出来，就看到张志和。
他站在院子中，双手背负，看着远空的朝霞，突然开口道：“要下雨了。”
陈清河笑道：“下雨好啊，下雨滋润大地，万物才有生机。”
“但下雨天，不适合祭天。”
说着，张志和看向陈清河。
陈清河道：“看我干什么，现在你占优势，封神几率比我大，下不下雨，你操心就行。”
张志和撇嘴。
妖孽，我才不信你真的放弃了。
陈清河道：“行了，后天才是祭天的正日呢，你急什么？先吃早饭。”
“不吃。”
“啊？你不饿吗？”
陈清河惊奇地看向张志和。
张志和不说话，只是快步离开了村委大院。
这时候，麻老姑出来再次吆喝吃饭。
陈清河走过去，好奇地问：“你那老山参这么顶饿的吗？老张居然早饭都不吃了？”
“什么顶饿？他早上饿的眼睛都冒绿光了，我还没做好，他就想来吃，我说了，早饭一百个善功，他转身就走。”麻老姑回答。
陈清河哭笑不得：“还来啊！”
麻老姑理直气壮道：“为何不来？天师就能白吃白喝了？我心疼道家人没钱，让他们行善来换吃喝，就算是道祖当面，祂也挑不出个不是来。”
陈清河无奈：“何必呢，他出去了，随便你找一家也能吃的。”
“吃？他张志和能在桃源村，甚至十里八村吃上一顿不要善功的饭，不要善功的水，我麻老姑，以后就改名叫姑老麻。”
麻老姑很硬气地回答。
陈清河张嘴无言。
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帮老张，把他的那一份也吃了啊。
兄弟同心嘛，我饱了，你也能顶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