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我也不清楚。”对于警察的疑问，王秀无能为力。
她同这位女学生也不过是火车上的萍水相逢，两人根本没有对话过。
“这次的事情还要多谢你。”从病房中走出来后，女警对着王秀再次道谢。
“这帮人一年多的时间，祸害了不少姑娘，现在抓住他们是好事一件。”女警想起自己在档案室看得笔录，就觉得这些人恶心。
王秀摆摆手，不再多言。
“王秀同志要去哪里？不如我再送你一截？”医院楼下，王秀和女警告别。
“我想去医院的食堂看看，向食堂主任推销一下我们村子里的红薯粉丝。”王秀出门的时候带了一份红薯粉丝样品，现在也没有到下班时间，正合适。
“不如我送你过去吧。”女警的视线在王秀的样品上停留了一秒钟，“这个医院是省城里最大的医院，要是没有熟悉的人带着，很多人容易找不到路。”
女警这么热情，王秀自然也不会拒绝。
还是那句话。
如果有一个当地人作为引路人，王秀会觉得安心很多。
医院食堂不仅是职工吃饭的地方，也是医院这些病人吃饭的地方。
因此即便这个时候不是饭点，也有不少人过来买粥。
“食堂主任的办公室在那里。”女警对医院的构造十分熟悉，十几分钟的时间就带着王秀上了食堂二楼。
指着东北角的一个小房间，对着王秀解释。
“谢谢警察同志。”王秀再次道谢，医院食堂隐蔽在医院最中间，要不是这位女警熟门熟路，王秀真的不一定能够进来。
“没关系，我带你进去。”女警秉持着送佛送到西的想法，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晓萱你怎么来了？医院有案子？”食堂办公室的小房间里，放着两张桌子。
两人抬头看见女警之后，十分熟络地打招呼。
“嫂子。”女警熟练地打招呼，“来医院看受害者，碰上我们这次案子的大功臣。”
“这位同志正好有事情要找你们商量，我就带她过来了。”
女警解释了一句，又对着办公室的两人介绍，“这是王秀同志，现在暂住在我们警局宿舍。”
“我还有事情就不久留了，你们聊。”女警将王秀带到目的地之后，匆匆忙忙喝了两口水，又很快离开。
而办公室的两个人，似乎也因为之前女警的介绍，对王秀态度很好。
王秀清楚意识到，这对于自己来说是一个机会。
女警和这两个人关系看起来很亲密，自己推销红薯粉丝的概率将会大大提高。
王秀坐定后，办公室的两个人也不着急询问王秀的真正来意，而是问起了有关案子的事情。
上午公安局送来了四个昏迷的年轻女生这件事情，她们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是医院八卦传播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两个人大概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儿。
现在直接追问起细节来。
而八卦是拉近陌生人关系的最好工具。
简单将事情说完之后，王秀同两人的关系好似亲近了很多。
“这是我们老家的特产，吃起来特别爽滑，如果两个嫂子方便，不如我亲自做菜给两个嫂子尝尝？”
两人坐在了一起，对着王秀样品中夹杂着的那份简单的食谱讨论声不停。
“那就麻烦王秀同志了。”两人对视一眼，还是决定让王秀试试。
这也正合王秀的意。
只有意识到粉丝做菜好吃之后，王秀的订单量才会加大。
不过这次王秀只是简单地做了两个菜，放在了两人面前。
“两位嫂子尝尝。”王秀延续了方才女警的称呼，两人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反感。
而在看到两人惊喜的表情之后，王秀知道，这件事情成了一半。
不过三人并没有着急将合作谈下来，两人虽然是管着食堂的。
但是具体拍板的话，上面还有一个领导，需要那位领导的同意。
这次医院的经历，对王秀来说已经是开门红了，她自然是不急的。
从医院食堂出来，王秀因为没有人带着，不出意外走错了路。
好在医院的几栋建筑相通，王秀绕了个圈，终于走到了之前的入口，看了眼时间准备坐公交回去。
她还没吃晚饭，而警局食堂的饭要比外面国营饭店便宜许多。
至于明天就要去各大厂子看一看。
王秀一边想着，一边走路，有些神游天外，走路也歪歪扭扭，再次抬头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离医院的花坛，只有一步之遥。
王秀赶忙变换方向，让自己走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眼神却扫到了蹲在一边一个年轻姑娘。
她多看了一眼，正巧和那位姑娘对视。
对方下意识捂住脸。
但是王秀已经认出来了。
就是在火车上的那位年轻女学生。
“你怎么在这里？身体好了？”王秀主动走了过去。
王秀来医院的路上同女警打听过。
这个女学生是被用药最多的，而且剩下三个人都已经联系到家人，家人都在赶过来的路上。
但是只有这个女学生，始终什么信息都没有。
女学生保持沉默，避免同王秀说话。
“天都要黑了，你不回医院休息去哪里？”
“而且警察同志还要找你做笔录，你这个时候跑了，警察怎么办？”
“我听说你是用学生身份上的火车，你现在准备去哪里？”
王秀接连不断地问话，让对方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
“你不想回家？不想和你家里人联系？”看着对面年轻的女学生越来越沉默，王秀索性堵了一把。
“你今年多大了？”看对方依旧沉默，王秀再次换了个问题。
这会儿天已经在逐渐变黑了。
王秀要赶公交车回家，也要让对方赶紧回到医院，毕竟天黑之后并不安全。
“十六。”对方的声音细弱，若不是王秀一直盯着对方，这点声音根本听不见。
不过好在终于回答问题了。
“你也想跟着学生的不串联部队去北京？”
女孩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确实准备跟着那些学生的大部队走，但是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距离北京有多远。
“天黑了，回医院吧。”王秀担心自己错过公交车，忍不住催促了一声对方。
“我没钱。”
听到这三个字，王秀心中那口气真的忍不住叹了出来、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王秀清楚知道没钱的滋味和委屈。
“住院费的问题以后再想办法，你这大晚上也没地方去，招待所更贵。”
“大晚上的不一定遇到什么事儿，只有医院最安全。”
“没钱也不差这一天，先养好自己再说。”
王秀伸出手将女孩拽起来，带着女孩重新走回医院房间。
医生刚刚从病房出来，看到女孩松了一口气。
“你这姑娘做什么去了，本来听说你醒了，准备给你做个检查呢，；来了两趟了都不在。”
一声脖子上还挂着听诊器，匆匆忙忙地，安排着女孩躺下检查。
“这医院太大，刚刚不小心迷路了。”王秀帮着解释了一句，看医生开始检查，自己便离开了。
第二天的早饭，王秀依旧是在警察局的食堂吃的。
她还清点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钱财和粮票。
王秀出门带了不少钱，但是全国粮票却不多。
现在身上的粮票大概还够自己吃七天。
而大队长开得来省城的介绍信还有十天就到期。
这意味着十天之后，不管她的结果怎么样，她都要回去。
王秀心中有一种紧迫感。
因此在吃过早饭后，便匆匆忙忙去了医院，想要将医院的单子签下来。
昨天办公室的两个人也没有为难，三人很快将合同敲定。
离开医院前，王秀去了一趟昨天的病房。
女学生正靠坐在病床上，女警正在记录着女学生的一言一行。
女学生将自己的来历说得一清二楚，但是问起家里人的事情却显得有些沉默。
王秀站在一旁听到对方说：“警察同志，我不想回去，我是逃难出来的，我们村的收成养活不了我，所以我只能逃难出来，给自己找个出路。”
“我还有一年就初中毕业了，我会洗衣服会做饭，还识字，还能做很多很多事情，不要送我回去行吗？”
女学生似乎已经说了很久，声音有些沙哑，情绪也有些激动。
女警在不停安抚，但是效果不大。
女学生最后坐在床上，自己默默流泪。
王秀同女警打了声招呼，将从食堂主任那里得来的两个包子，分给两人。
女警今天一早就过来做笔录，此时已经是饥肠辘辘了，看到包子双眼发光。
吃完之后，继续坚持不懈地询问女孩的现状。
准备打电话回去同女孩的公社的联系，确认女孩的情况是否熟食。
女孩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包子小口小口地吃着，很是珍惜。
王秀又听了会儿，将女孩的情况搞清楚了。
不管问起什么问题，女孩都回答得老老实实。
但是一问到村大队的名字和自己父母的名字，便会立刻变成哑巴。
女警的信息采集根本不够。
而且女孩年龄太小，在火车上还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没有家里人陪在身边，警局的人也不能放心。
所以两人相当于僵持在这里。
王秀想起昨天女孩的沉默，有心想要打探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放弃。
她不过是路过看看自己有没有能帮把手的地方。
但是这种情况，她觉得自己还是要趁早撤退才行。
她想去各大厂子的家属区转一转。
按照自己妹妹的年龄，这会儿应该还不到结婚的时候。
如果在省城过得不错，很有可能已经找到了工作。
省城里的厂子多，但是厂子工作区难进，王秀也不指望进去，只能多花功夫去家属区看看。
看看自己能不能被命运眷顾。
王秀不知道现在的妹妹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现在的妹妹叫做什么名字。
唯一依靠的只有妹妹耳朵后面的胎记。
这是王秀能够想起来的，最显着的特征。
这些特征太简单了，王秀没有办法画下来，只能见到人之后口述。
“姐姐，你要走了吗？”
王秀想起自己妹妹，离开的动作加快了几步，却被女学生叫住。
女警看看女学生又看看王秀，出言挽留。
“听医生说，她昨天迷路是王秀同志你送回来的。”
“你们两个相对别人都比较熟悉，如果王秀同志有空的话，不如再留一留？”
女警说出这话后，眼神有些躲闪王秀，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本来是她分内的工作，但却不得不拜托王秀。
“我是专门逃出来的，我爹娘要把我卖了。”女孩看王秀没有离开的意思后，终于肯开口。
而一开口就是一个大消息。
“我马上就要初中毕业了，我爹娘说读书没用，要用十块钱把我卖了。”
“她们连买主都找好了，我自己偷偷跑出来了。”
“我本来就是学生，就跟着大串联的学生一起出来了。”
大串联的学生都是有目标的，这些学生要去首都，要见大领导。
但女孩对这些认知是薄弱的，她只是想逃离那个生她养她的地方，让父母都找不到自己。
至于去了北京能够做什么，女孩其实没有想过。
但是没想到她没有去成北京，在半路上遇到了这种事情。
唯一庆幸的是，她被人救了下来，没有真的被人卖了。
“我不想回去，回去之后他们肯定又要卖我。”女孩说起这件事情，情绪显得很激动。
讲述也变得断断续续。
女孩家里人最开始是没打算让女孩上学的。
小小年纪就让女孩 帮着家里人干活，但是女孩当时只要有时间就往学校跑。
不能进教室听课，就在墙根蹲着听。
就是为了识字。
后来村子里有一个女生，在公社上了初中后，嫁给了初中同学，在公社里安家。
这仿佛是给了女孩爹娘另外一条思路。
他们开始咬牙让女孩上学，一举考上公社学校。
而自从进入到公社初中第一天，女孩爹娘就在不断询问学校里有没有合适的男同学，想要女孩早点定下来。
眼看着中学都要结束了，女孩还是没有。
女孩爹娘坐不住了，打着相亲的名义开始找“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