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以后……
“所以你是遇见了熟人，然后聊着聊着就把我忘了?!”简零站在布洛妮娅面前，抱着胳膊生气的瞪着她。
“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电话也没人接，在这破酒店里东碰一头西碰一头的找你，像个丢了孩子的老爹一样!”
简零是真的有点儿生气了，要不是用了预知能力，再给他几个小时八成都找不到这里。
“我能有什么事啊……”布洛妮娅不满的小声嘟囔着。
这副大人训孩子一般的情景着实令周围一群人大跌眼镜。
这……这不对吧?
我寻思着我也魅眨眼啊……
这跟刚刚是同一个人?
“算了，找了这么久，渴死我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简零没好接着训布洛妮娅，转身在她身旁坐下，随手敲了下吧台。
“给我来杯果汁，谢谢。”
“那个……各位大哥，接着奏乐接着舞，不用管我的。”
“……”
所有人面面相觑。
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该玩儿玩儿呗，反正也管不了他们。
……
凌晨1点多。
其余人还在划拳打牌喝酒，简零看了一眼半趴在桌子上醉的晃晃悠悠的布洛妮娅，心道差不多该回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难得遇上了熟人，又都是老乡，今晚的布洛妮娅兴致似乎格外好，跟几个大男人拼酒量不说，还拉着他聊了好多小时候的事。
说白了，就是玩儿嗨了。
看着布洛妮娅一边说一边带着醉意自个儿傻笑，简零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毕竟，这说明布洛妮娅对那些令人不快的往事已经能够彻底看开了。
以后，她也可以活的更轻快一些了。
“好了，已经很晚了，我先带她回去了。”简零小心的扶起布洛妮娅，让她把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
“这就要回去了?不再多玩会儿?”
“不了，谢谢你们的招待了。”
“好吧。”雪豹起身帮他们打开门。
“慢走。”
……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雪豹才回身把门关上。
“传闻……银狼从不会在别人面前喝醉，她时刻都会让自己保持最佳状态，警惕身边的一切。”雪豹忽然想起这句曾经在杀手界广为流传的话。
“可……这一次……”
雪豹当然不会相信布洛妮娅是变得懈怠了。
就凭她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轻松卸掉自己手下的胳膊，他就可以断定，银狼的实力比起当年恐怕只强不弱!
“是因为有那个男人陪在身边，才会安心放下戒备吗？”
“能够让‘狼’如此信任和在意的人……”
“他到底……是谁呢？”
雪豹摇摇头，不再多想。
反正，这些跟他都没有关系了。
……
……
“挺能啊，小姑娘家家的，喝趴下好几个汉子。”
“这算……什么……咕……”
布洛妮娅醉的不轻，几乎全靠简零架着她走路，几步一踉跄。
“其实……我以前……从来不会喝醉的……”
“杀手……要时刻……咕……时刻保持警惕的……”
“因为……你不知道……下一秒，子弹……会从哪个方向……唔……飞过来……”
布洛妮娅的语气断断续续，声音也含糊不清，但简零还是专注的听着她的话。
能把这些说出来，对她也是一种很好的发泄。
对于布洛妮娅会喝酒这件事，他其实一点都不意外。
西伯利亚有很大一片区域被覆盖在极寒范围下，也是猛兽的出没之地。
在那里，酒不仅仅是一种饮料，更是取暖和壮胆的必备工具。
对于他们的民族而言，能喝酒，并且酒量好，也是一种优良的性状基因，会经历一定的选择，最终成为民族的本征特点之一。
既然如此，布洛妮娅理应也不会例外。
“那时候的布洛妮娅……像个机器人……”
“每……都只是重复着训练……杀人……杀更多的人……”
“那时候的布洛妮娅……除了战斗之外……一无所有……”
“直到……那一天……”
她似乎一下没站稳，身体猛的晃了晃，差点摔倒，但被简零轻轻扶住。
“可可利亚……妈妈……”
“其实……我已经……没有再怪她了……”
“是她……把布洛妮娅……带回了孤儿院……给了布洛妮娅……一个家……”
“布洛妮娅……很感激她……”
“但……在希儿的事上……总感觉……心里，有一道迈不过的……坎……”
“对……还有希儿……”
每每说到希儿，布洛妮娅都会不自觉的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希儿……她是布洛妮娅生命中……第一缕光……”
“是她……教会了布洛妮娅……爱，与被爱的感觉……教会了布洛妮娅……什么才是……家……”
“她是布洛妮娅……最重要的亲人，因此，布洛妮娅发誓……一定……一定会找到她……”
两人一个说，一个听，就这么慢悠悠的在昏暗的廊道里走着。
“退出逆熵后……布洛妮娅满世界的去找……像个没脑袋的苍蝇一样……到处碰头……”
“哪里有崩坏……我就去哪里……”
“结果……呵~……当然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唔……”
说到这里，她忽然捂了一下嘴，简零知道她恐怕是喝多了想吐了，于是领她到了卫生间。
果不其然，刚刚趴到洗手台上，布洛妮娅就忍不住吐了起来。
简零用力帮她拍着后背给她催吐，又接了杯水给她漱口。
“咕噜噜……”
“咳咳……”
布洛妮娅漱了漱口，又洗了把脸，看起来稍稍清醒了一点。
“酒，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布洛妮娅笑着擦了下脸上的水滴。
只是……她的笑，却让人，有种没来由的心酸。
“可那段时间，每次扑空，我都会去一趟酒吧……”
“可能是习惯的原因吧……我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喝醉。”
“所以，每次喝到感觉有点儿头晕时，我就会把剩下的酒打包，带回我相对安全的临时驻地，再把自己灌成一摊烂泥……”
布洛妮娅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早已对这种醉酒的眩晕感习以为常。
“喝醉的感觉……真的好舒服。”
“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
“随便一躺，就可以睡的很沉……很沉……”
听着她的话语，看着她嘲笑般无可奈何的笑意，简零不由得为面前的女孩儿感到心疼。
从布洛妮娅的表情里，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儿，是如何穿过孤独与冷漠，在偌大的世界上居无定所的徘徊……漂泊……
像一具……只有执念，而没有灵魂的傀儡……
两人继续慢慢走着。
“后来，我加入了休伯利安。”
“在这里，我明白了，什么是伙伴，什么是老师……”
“这里，也是我的第二个家。”
布洛妮娅不停的说着，仿佛想把这些年来积压的一切都倾吐出来。
“或许是因为经历过，才会明白失去的痛苦。”
“我不想……再有更多人，和我经历相同的事。”
“这……或许就是我至今，还站在战场上的原因吧……”
“也许，将来的某一天，我们胜利了，世界也真正安宁了，我也会去找寻属于自己的生活……”
“但……至少现在，我还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
就这样，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布洛妮娅的房门前。
简零替她打开了门，扶着她坐在床上。
“好了布洛妮娅，已经很晚了，早点睡吧。”
简零松开手，转身打算回自己的房间。
可就在他转过身的瞬间，他的手腕忽然被紧紧攥住。
“等……一下。”
布洛妮娅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怎么?大名鼎鼎的银狼难道睡觉还要人陪着不成?”简零忍不住开口打趣了她一句。
但……她却没有反驳。
“其实……有些话，布洛妮娅……还是想和你说清楚。”
布洛妮娅迷迷糊糊的目光似乎不自觉的有些躲闪，这倒是勾起了简零的好奇心，安安静静的等她开口。
“不论是可可利亚妈妈，希儿，姬子老师，琪亚娜，芽衣……”
“她们，都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人，给了我不同的影响。”
“可……你跟她们都不同。”
“你知道吗？第一次见到你，我其实并没有太注意，只是感觉你这人嘴挺贱的……”
“后来，我把你引荐进休伯利安，也只是感觉你天赋不错，心地也比较善良……”
“可是……慢慢的，我发现我变了……”
“真奇怪，我明明……应该早已习惯了独来独往才对……”
“可……不过短短几个月，再回过神来，我忽然发现，我似乎……已经很难再适应一个人的生活了……”
她的视线忽然抬起，与简零的目光毫不讳嫌的交织在一起。
“那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直到心魔爆发的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很多……”
“其实……你就是那个戴着面具的人，对吗？”
看到简零低着头默不作声，她露出一个略有些得意的微笑，继续开口。
“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想吗？”
“因为……你和他，给我的感觉，真的一模一样。”
“一样的，让我感到安全，放松……和依赖。”
“很荒唐的理由吧?”
“我可是银狼啊，从不需要依靠任何人的……”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难过，悲伤，渴望被你安慰……”
“疲累，困倦，想倚着你的肩膀休息……”
“你好像，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我骗不了我自己……”
“我不知道……不知道这种感觉到底算什么……”
“但……如果非要用我可以理解的话来解释……”
布洛妮娅缓缓起身，将她泛着醉意微红的脸，一点点凑近了简零的耳畔。
最终，轻吐出那几个喘息般的字节。
“零……”
“我好像……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