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才知道还有另一个女人的存在。”
孟青菀的声音冷淡，听起来好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可从她嘲弄的眼神中，还是能探究到些许的悲哀和痛心。
“跟你爸分手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又得知他即将结婚的消息，她没有来要名分，而是选择默默生下路瑄，独自抚养她长大。”
“路瑄找上门来的前一个月，那个女人因病去世，她怕路瑄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世上活不下去，就把真相告诉了路瑄，让她来路家认亲。”
“白月光的杀伤力很强，尤其是已经去世的，你爸满心愧疚所以决定把路瑄留下来。”
“但我接受不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孩子，更接受不了她将来会分手属于你的一切，一番争执后，你爸妥协了，让路瑄以养女的名义回到路家。”
路时柠静静听着，既没有对路瑄的身世表现出怜悯，也没有对孟青菀的遭遇表露心疼。
她的情绪没有任何起伏。
身为亲女儿，这样的反应看起来着实有些凉薄冷血。
而在孟青菀的话说完后，她还勾起了一抹嘲弄的笑。
“原来妈妈你一直知道她的身世啊，我还以为你也被蒙在鼓里。”
孟青菀见状，一股难以言说的不安浮起来。
“柠柠…”
路时柠低头，嘴角的笑容越发讽刺。
“当我看到她也是爸爸的亲生女儿时，我有一瞬间怀疑过是不是我跟她抱错了，其实她才是你们的亲女儿，我跟你们才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孟青菀瞳孔微缩，一把抓住路时柠的手腕。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你是我辛苦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怎么可能没有血缘关系！”
孟青菀的手保养的很白嫩，路时柠看了两秒，将其拉开。
“那为什么你会同意把我送出去住？又为什么对我弃若敝履，将路瑄捧在手心里？”
谈及这点，孟青菀神情微僵，有些不自在的撇开头。
“我本来想无视路瑄的存在，可你爷爷却让我将她视若己出，我没办法，只能逼着自己接纳她。”
“但没想到路瑄小小年纪却一身心眼，将心里的恨意发泄到了你身上。”
“你爸本就对路瑄充满愧疚，又因为养女的事，更是对她纵容，有好几次他明知道是路瑄在针对你，却还是选择包容，我跟他闹也不管用。”
“直到那次她将你推入泳池，我害怕你继续留在家里会出事，所以才将你送出去住。”
孟青菀一个成年人，自然有能力收拾一个小孩子，为自己的女儿报仇。
但有路铭彦和路老爷子做靠山，她没法动路瑄，只能一直隐忍。
此番话一出，路时柠浓密纤长的眼睫微颤。
晦暗的杏眼里，终于迎来了一丝亮光。
可这点亮光还没维持多久，就又再度熄灭，黑暗笼罩上来，像覆了一层化不开的浓墨。
“送走你以后，没多久你舅舅的公司出了问题，你爸同意帮扶，但要求是让我必须把路瑄当亲女儿对待。”
“我不答应，他就不出手帮忙，还威胁说要断了你的医药费和生活费。”
孟青菀俨然一副受害者的样子，按照路时柠的善良性格，即使做不到立刻原谅这么多年来的冷落，心中肯定也会有所动容。
可眼下她只静静的抬眼，问道：“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也有能力养你，妈妈，你愿意跟爸爸离婚，跟我一起离开这个家吗？”
孟青菀连片刻的迟疑都没有：“不行，柠柠，你想的太天真了。”
路时柠复又垂下眼睫，嗓音淡淡的，充斥着几分心灰意冷。
“妈妈，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眼睛也能够去感受。”
“或许你真的为我隐忍了很多，可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私心吗？路家的富贵生活，你根本舍不得丢下。”
过分尖锐的话语，像是戳破了某种伪装，让孟青菀瞬间表情一变。
“路时柠！你怎么说话的？你怎么可以污蔑你的亲妈！”
对于她带着些许气急败坏的质问，路时柠无动于衷。
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后，她连失望的情绪都没了。
在路时柠的印象中，孟青菀一直是个娇贵，吃不了苦的母亲。
就连她的外婆，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面对如此窝囊的处境她还不愿意离开，那留下来的原因显而易见。
如果刚才孟青菀对她的提议有过片刻犹豫，或许路时柠会选择欺骗自己，继续把她当妈妈看待。
可她的反应，让她大失所望。
路时柠面无表情的从孟青菀手里抽出那两张亲子鉴定，随后站起身。
她居高临下看着孟青菀，向来甜美柔软的小脸此刻看起来愣是有种瘆人的冰冷感。
“如果你心里真的有我这个女儿，这么些年就不会把我扔给保姆照顾，一年到头只来看我几次。”
“也就不会在明知道路瑄是撞我的车祸凶手时，还选择包庇她。”
车祸的真相就这么被突然揭穿，孟青菀瞬间面色大骇。
“柠柠，你听我解释…”
她顾不上前一刻的怒火，慌乱抬手试图去抓住路时柠的手腕。
结果路时柠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
路时柠直勾勾的盯着孟青菀，冰冷的神情里多了几分哀伤。
“其实你也认定我活不过二十五岁，怕后半生没有依靠，所以便把心思放到了路瑄身上。”
也许她这个女儿曾经对孟青菀来说很重要，但是远没有重要到可以放弃贵太太生活的地步。
这些年里，孟青菀对路瑄到底有多少真情实感，路时柠能感受得到。
还有每次路瑄刁难她，孟青菀对于路瑄的维护都不是作假。
正因如此，路时柠一开始才没有被孟青菀的话轻易蒙骗过去。
“我…”
孟青菀还想狡辩，却被路时柠打断。
“妈妈，人有私心很正常，更何况这么多年我一直靠着路家给的钱续命，所以我不会记恨你和爸爸。”
“但从今以后我们断绝关系吧，我累了，现在又只剩下三个月时间，实在不想再被任何事情困扰。”
她现在，只想逃离这个令她感到无比窒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