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李阿姨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地希望自己可以多交好朋友，不要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可林安还是感到了一阵莫名的肉麻，还什么培养培养感情——人家贺雨宁是来探病的，又不是来相亲的。
不过，他适时的闭上了嘴，免得李阿姨再冒出什么新奇时髦的话术。
贺雨宁倒是云淡风轻地答应下来，甚至带上了浅浅的笑容，点头道：【李阿姨可以放心，有我在这里陪着，绝对没问题。】
李阿姨更是笑容可掬：【也是，阿姨也知道，你这孩子打小就靠谱，小安啊什么都好就是性子跳了些，不过朋友嘛本来就是互补的好。诶呀瞧我，刚还说要走的，又啰嗦个没完了。那你们先聊着，有什么事叫我，我就在楼下。】
一边说，一边往门外走，临关门时还不忘了回头叮嘱林安趁热把鱼汤喝了。
【凉了就真腥了啊……】
看见门合上，听见李阿姨离开的脚步声，林安微微松了口气，扬起的嘴角也跟着耷拉下来一些。
【以前没发现，你变脸可真快。】贺雨宁忽然道。
听见对方轻飘飘的评价，林安顿了一下，很轻地蹙了一下眉头：【以前也没发现，你管的这么宽。】
然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抗议道：【我现在可是病人，放到公交车上可是要被上赶着让座的。】
贺雨宁见到少年一本正经的模样，禁不住又轻轻地弯了弯嘴角。
和刚刚礼节性的微笑看起来似乎有所不同。
……但究竟是哪里不同，林安一时间也说不上来，感觉上是要更加生动好看一些。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林安移开了视线，看向桌上冒着的热气的鱼汤。
贺雨宁直接走过去，就开始盛汤。白瓷勺子白瓷汤碗，配上那一双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莫名有些赏心悦目。
奶白色的鱼汤放在面前，香气扑鼻。
林安道了声谢，低头默默喝汤。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有烟气缓缓上升，在眼前氤氲开一片朦胧的白。
那时候，在那个光线昏暗的老旧公寓里，也看见过类似的画面。
只不过，画面中的人变了，从孙渺变成了贺雨宁。
如果时间可以停留，或是倒流就好了……他在心中默默想道。就算代价是永远卡在时间的夹缝中，停留在某一个逼仄的时间段里，他也会甘之如饴。
他想起那个和孙渺不打不相识的午后，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贺雨宁的那个下午——他们中的每一个都还没来得及成为朋友，但至少大家身边的每个人都还健在着。
孙诚活着，刘月琴活着，李雨活着，他的哥哥——更是早早在那个家里等着自己回去了。
打架了又如何，头破血流了又如何……只要家在那里，天就永远不会塌下来。就算太阳陷落，世界一片漆黑，只要跟着灯火的方向，也能够寻到回家的方向。
——可是，那个愿意为自己点灯的人不在了。
天黑了就是黑了。
所以他再也回不去了。
再是大雨倾盆的天气，也不会有人踟躇在泥泞的乡野村道上，心急如焚地挨家挨户找自己了。
想到这里，林安的眼前已经模糊一片。
但他还是维持着一下下舀动汤匙往嘴巴里送的动作，还想只有这样才能填补心中的那一块极度的空虚。
直到一张纸巾递到了他的眼前。
【还是第一次看见喝个鱼汤，能越喝越多的。】贺雨宁的声音响起，带着稍许嗔怪的意味。
林安喝汤的动作一顿，举着勺子不知该放下去还是拿起来。
这时，又听见对方说：【擦擦吧。】
林安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接过纸巾擦了擦嘴，然后在贺雨宁无言的注视下，尴尬地笑了一下。
这次，贺雨宁直接将整包的纸巾放在了林安手边。
林安一边吸鼻子，一边在眼下胡乱擦着，掩耳盗铃似的小声嘟囔着：【热气腾得满脸都是，诶，早知道就放凉一些了……】
贺雨宁在一旁默默地听着、看着，也不揭穿对方。直到少年把整张脸擦了又擦，把原本就有些发红的皮肤磨得快要破皮，这才开口制止。
贺雨宁想了想问道：【是碰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林安默了一瞬，忽然噗嗤笑出了声，他颇为戏谑地觑着贺雨宁，双眼还带着湿润的红色：【听这话的意思，小贺同学，这是要为兄弟两肋插刀？】
少年的情绪跳跃太过迅速，贺雨宁似乎有些不习惯，顿了一下，才回答说：【要看情况定。】
贺雨宁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笃定地看过来，那抹游移在床角的阳光斜斜地照过来，将那双眼睛里原本的色泽映照的愈发剔透动人。
林安的心先是向上一跃，接着又不由自主地往下沉了沉。。
他知道，贺雨宁这人很少给出承诺，所以能说出口的基本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所以，对方所谓的看情况定，就是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真的会去那么做。
可是，他又哪里需要什么两肋插刀。
恰恰相反，他要的那把刀子，很久之前就已经握在了他自己的手中。
——需要的只是合适的时机。
想到这里，林安又笑了：【小贺同学，你这样大义凛然，会显得我像个没用的胆小鬼废物诶。】
看见贺雨宁轻抿嘴唇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啦安啦，我只是随口一问，你还当真了。不过我现在记住了，以后真的有那种需要，一定第一个通知到你。那时候，可不要给我临阵退缩哦。】
说完，见贺雨宁还是直直地望着自己，少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讪讪地笑道：【当然，还是不要有那种机会的好。】
闻言，贺雨宁终于轻轻地嗯了一声，不再追究这个话题。
这么两句话，说得林安口干舌燥，他索性捧起碗，把剩下的鱼汤一口喝了个干净。凉了以后说实话有点咸，但其实也不是特别腥。
林安正想着，果然不放生姜是对的。
这时，就听贺雨宁出声问道：【那本书已经还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