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崧冷峻的目光移向多擎隆，这东西只有他们二人知道，之前利用模型实验过许多次，每次都会成功激发。
多擎隆浮现无辜的神态，微微摇头，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今天如果失败，脸面算是丢尽了，易圭不仅不会退位让贤，自己这个二国师的称号也要易主了。
“我不能失败！我不可能失败！”
谭崧站在底座处，脸色已十分难看，不停拉动着引线，试图成功发射“炮弹”。
“咔哒！咔哒……”
火石的摩擦声像冷酷的倒计时，仿佛预示着某人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点。
激发的火花虽小，却在同一个位置重复。
“咔哒！”
谭崧最后一次拉动引线，火药终于被点燃，猛烈的燃烧速度根本不给他任何反应时间。
轰然炸响犹如山崩地裂，喷射的白雾瞬间吞噬了高台上的一切。
无论多么结实的石头，也会有扛不住的一刻。
况且高台还是由厚石板混合木材搭建，就算石板能扛住，底下的圆木也受不了如此大的冲击。
之前损坏的地方虽已修复，但知秋与路遥道刚才戏耍了几招，有些地方出现细微的裂痕，加上突如其来的巨大震动，石板破碎，圆木折断，炮身猛然倾斜。
“砰！！”
比刚才大上数倍的爆炸声，白雾极速扩散，随后冲出“黑色猛兽”，极度刺鼻且温度奇高的黑雾飞速弥漫，吞噬着眼前万物。
身处其中的百官肝胆俱裂，若他们能飞上半空，定会被震撼到，腾空而起的黑云慢慢形成巨大的“蘑菇”，带有一种毁天灭地的凄美。
众人“支离破碎”，项天寿所处位置的二十几个人安然无恙，不过全都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忘记了呼吸，好像看到极其恐怖的东西。
周围是夹杂火光的黑色迷雾，不远处的身影纹丝不动，而他身后形成一道淡蓝色的弧形屏障，保护着项天寿等人。
以皇城为中心点，方圆数百里能明显感受到脚下的震动，诛佛城的百姓除了被爆炸声惊的心中惶恐外，并没有什么损伤。
覆盖皇城的黑色迷雾向着知秋聚拢，体内的丹焰欢欣跳跃的吸收着，知秋却一脸苦笑。
堪比合达境界的一击给他造成不小的伤势，不过他的身体“百炼成钢”，早些年变态般锤炼在此刻发挥用大作用，加上疗伤丹的滋润，伤口迅速愈合。
吸收完炙热的黑雾，知秋长长呼出一口气。
面前的台子已经不存在了，只留下巨大的深坑，那“阿姆斯特朗回旋炮”四分五裂，倒在深坑中心，像朵漆黑的魅影夺命花。
不得不佩服精铁打造的东西的确很结实，谭崧的身体就差些意思了，环顾四周没有找到一块完整的躯体。
“唰唰唰。”
阴暗的天空忽然下起毛毛细雨，随后变成豆大的雨滴，清洗着人间的污秽。
不期而遇的美好却是在这样的狼狈之后。
“路道友，看来这场比试可算琼之国胜了？”知秋传音安然无恙的路遥道。
“自然。”路遥道点点头，“只是这祈雨的阵仗未免有些大了。”
知秋嘴角微微勾动，拱了拱手，踏步前行。
碧霄阁的奇人异士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不过都是些外伤，这完全靠易圭死皮赖脸从知秋那里求得的一张灵符。
武将受伤就严重多了，九品以下重伤昏迷，有些人甚至内脏器官被震碎，命在旦夕。
九品以上的几个伤势虽不致命，但不及时治疗肯定会留下严重后遗症，以后别说去战场，能不能自理都是问题。
稳定住众人伤势后，知秋转头看了看文官阵营，断肢残躯崩落的到处都是，大部分都被瞬间炙热烤成焦炭状，一碰就碎。
小太监们耐心的寻找着，不过在触目惊心的场面与满眼血腥的双重打击下，走几步就要跑到旁边“汹涌”的干呕。
禁卫军离得很远，这倒是救了他们的性命，统领接到命令调拨大量守卫搜寻幸存者。
“白峰绝对是个怪物！继续留在皇城只有死路一条！”
多擎隆以为知秋肯定会死，这样他大仇得报，以后的日子就会顺风顺水。
当他看到知秋挺拔的身姿，飞速愈合的伤口，他知道自己这次失算了，趁着慌乱向着皇城外飞奔。
“多公公真是好手段。”
身后忽然传来悠然自得的声音。
多擎隆头皮发炸，如坠冰窟，这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慢慢的转头，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时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周围只有阴冷潮湿，面前是十分熟悉的牢门，摇曳的火光中是刘瑾阴森的笑容。
“刘，公，公……”
多擎隆由于体质的原因，声音与刘瑾很相似，此时却极度沙哑、低沉，仿佛是某个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老鼠发出的声音。
“呦，多大人醒了，早就想邀请来渊狱做客，咱家这地方住的还习惯吗？”
刘瑾尖锐的声音在牢房中回荡，多擎隆感觉阵阵难以忍耐的刺痛钻入脑中。
“这是何故？”
想要用手捂住耳朵，却发现四肢全部没了知觉，伸长脖子看去，四肢已血肉模糊，露出的白骨上好像有什么在动，仔细看去原来是蠕动的蛆虫。
“我要见圣上，我要见圣上！”
多擎隆声嘶力竭的呼喊，发出的声音却十分沉闷，像斧头劈砍枯木。
“多擎隆，你以为自己还是碧霄阁山部的大人呢？
与谭崧合谋，利用假死欺君罔上！
杀害三十五位朝廷命官！
破坏比试场地，意图挑起两国战争！
谋反！”
刘瑾连珠炮似的罗列多擎隆的罪名，每说出一条，多擎隆的眼神黯淡一些，直到最后面如死灰，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沉默如同锋利的刀刃，将多擎隆的心一点点剁碎。
“哈哈，天意弄人，既生我多擎隆，又为何生他白峰！”
“多大人还真是雄才大略，与齐天君相比，嘿嘿嘿……你也配！”
……
凌平城郊外几处寻常屋舍，老两口正吃着粗茶淡饭，屋外响起敲门声。
“这是许孟昶家吗？”
老两口对视一眼，老叟起身开门，“来了。”
门外身穿铠甲的将士气宇轩昂，一看就不是普通士兵，老叟慌忙行礼。
“给大人请安！”
“不用。”统领拉住老叟的胳膊，“前几日许孟昶为国争光，不幸离世。”
统领神情肃穆，将五十两银子与一封信塞到老叟手里，“节哀顺变，这是齐天君特意让我交给你们的。”
直到禁卫军统领身影消失在眼前，老叟还傻傻的站在门前，脑袋一片空白。
终于，浑浊的眼睛里流出清澈的泪滴。
自己的儿子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