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当年你和家里闹别扭，就连这么大的事情，你也只不过是道听途说。
你什么时候问过家里一句？
只顾着自己生气了。”温开霁语气依旧平静。
好像他永远都是那么的平和，那么的冷静，永远都不会有什么意外。
温予白一噎。
虽然但是。
好像确实是这样……
但已经这么明显的事情，还有必要多此一举的去问吗？
“是不是觉得这件事没有必要再问了，你看到的就已经是一切了。”
果然你大哥就是你大哥。
温开霁直接就预判到了温予白心里在想些什么。
顿了顿，温开霁又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
能让你看到的，就真的是所谓的真相吗？”
温开霁向来惜字如金，这回为了还人情，可真是说了不少的话。
将再简单不过的道理掰开揉碎了给温予白听。
温开霁自然知道自家弟弟不是傻子，但人只要一钻了牛角尖，就不是那么容易拉得回来的。
“大哥你到底想说点啥？”温予白挠了挠头。
虽然说温予白不傻，他的智商在温开霁的对比下，实在是显得不那么聪明。
好在家里还有一个温野垫底。
温予白这个二哥还不算掉车尾。
温开霁：……
“意思就是，当初退婚的那件事并非陆淮生的本意。
他的继母，也就是陆夫人想让陆家和温家交恶，准确来说是让陆淮生和温家交恶。
陆家虽强劲，但我们家也不差。
所以自然不可能让窈窈受气，接下来的局面就是陆夫人想看到的。
也是陆夫人想让我们看到的。
她这是为自己儿子筹谋呢，不过筹谋着筹谋着最后把自己送进去了。”
语罢，温开霁眼中闪过嘲讽。
温开霁将话说的这么清楚明白了，温予白要是再没听懂，那可真的是脑子有问题了。
温家也算豪门。
但却没有其他豪门的那些肮脏事。
但没有不代表温予白不懂。
温予白沉默了多久就消化了多久，温开霁看着自家傻弟弟沉思的模样，就知道他已经把话听进去了。
温开霁不着痕迹地转身离开，将露台的空间留给了温予白一个人。
话说回来，今天这天……挺冷的。
该去找媛媛暖暖他了。
温予白不知道自己沉思了多久，他也不知道温开霁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只知道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拨开云层出现了。
那是一轮弦月。
虽然不是满月，但是胜在光亮。
几乎是月亮出来的一瞬间，温予白的手机屏幕就亮了。
“快看月亮。”
温予白有些艰难的动了动手指，外面的天气太冷了，将他的身子冻得有些僵直。
他微微抬头，看向眼前的夜空。
不同一开始和温开霁出来的一片漆黑，如今的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跃出云层，悬挂在天边。
亮的不行。
温予白将双手放到嘴边哈气搓了搓，等到双手恢复了知觉之后，才回了池明绎的消息。
“看见了。”
温予白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又看了一眼对话框中语气略显急切的池明绎。
心中莫名涌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池明绎这家伙不会想借着这个月亮表白吧？？？
想到这种可能性。
温予白只感觉自己重重的被锤子锤了一下。
这段时间他又挣扎抗拒，又忍不住想靠近。
害怕被知道被发现，但又忍不住顺应自己的内心。
温予白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胆小鬼，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明明就差最后那层窗户纸。
可当池明绎要捅破窗户纸的时候，他忍不住的想逃。
但又忍不住的期待。
这种感觉矛盾至极。
温予白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还有刚刚温开霁和他说的那些。
道理都懂。
但他这么多年付出的情感，总不能说收回就收回吧。
喜欢一个人是这样。
讨厌一个人自然也是这样。
他都讨厌了陆淮生那么多年，现在跟他说陆淮生也是受害者。
可去他吧。
不管不管。
陆淮生姓陆，只这一点就算不上无辜。
池明绎对话框里的那句今晚夜色很美，不知道在对话框里面躺了多久，池明绎却迟迟不敢摁下发送的按钮。
虽然这大半年的时间，他们的关系得到了质一样的改变。
可他们从来没有人开口说过一句。
只是默默的用心去感受着那变化。
虽然感觉就只差那么一点，但是，真的只差那么一点吗？
当池明绎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将那句话发送的时候。
温予白又发了一条消息——
“天气好冷，适合困觉，我先睡了。”
这句话没有月亮。
池明绎的一颗心沉了沉，他想，温予白大概是知道他要做些什么了。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之内。
温窈安安心心的过上了舒舒服服的米虫生活。
毫不夸张的说。
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那味了。
没办法，虽然温家父母疼温窈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事情。
且不说十几年没见一面，就说这回到他们的身边里，大半的时间其实也都给了工作。
见面的次数虽然也不少。
但父母又怎么会嫌弃和孩子再见面次数多呢？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
温窈结结实实的享受了一把无限的疼爱，这一下。
温窈总算体会到了宋以凝嘴里时常抱怨的——
我都多大了，我爸妈还把我当小孩。
看看眼前的苹果，都已经削好皮，切成片，扎上牙签，就差直接喂到温窈嘴里了。
就这样温母都觉得不够。
甚至还想着要不要把这个苹果榨成汁，窈窈都省得嚼了。
而反观温野，现在已经被嫌弃的连裤衩子都不剩了。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远香近臭。
但不管如何，时间就在这样平静温暖的日子里慢慢流淌着。
温窈也乐的做个米虫，自她下山而来，事情发生的好像确实是有那么点多。
虽然说现在还有很多悬而不决的事情，但大过年的，想这些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怎么着也得过个年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除夕如约而至。
这一年的除夕难得没有下雪，就连风也不是那么的凛冽。
这样的团圆日子，陆淮生并没有去温家叨扰，而是回了老宅。
同样回去的还有陆经纬。
自从陆经纬上次醉酒之后，就有些刻意避着陆淮生了。
毕竟那也太丢人了。
可怕的不是喝酒喝断片。
可怕的是喝酒喝断片，第二天你去回想，你还能想起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蠢事？
陆经纬原本以为自己脸皮够厚了，但经历了醉酒事件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脸皮还是不够厚。
而在陆家老宅之内，陆管家早已经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
陆管家虽然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子也都还算孝顺，都想接他去享福。
但陆管家在陆家老宅待习惯了，去的别的地方反而不习惯。
他要替少爷守着老宅，守着陆家。
“少爷，您回来了。”陆管家站在玄关处，接过陆淮生手里的外套。
跟在陆淮生身后的陆经纬，撇了撇嘴。
陆管家不待见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但是每次都这样把他当空气就有点过分了吧？
陆经纬的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气闷，可一抬眼就对上了陆管家那双浑浊的眼。
不知怎的，陆经纬突然感觉一激灵，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又是这种感觉。
从小到大只要遇到这个陆管家，自己都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要不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打死今天他都不回老宅！
罢了罢了，就一个晚上而已。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
陆经纬在心里给自己壮着胆，故作一脸无所谓的模样，跟在陆淮生的身后进了门。
今天是除夕。
老宅的佣人们都各自回家了。
所以这个偌大的陆家老宅，此刻就只有陆淮生，陆经纬以及陆管家三个人。
餐桌上。
陆淮生坐在主位，陆经纬坐在他的左手侧，而陆管家则是微微低头站在餐桌旁。
“奇叔，坐下来一起吃吧。”陆淮生看了一眼，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色，没动筷子。
“少爷，这不合规矩。”陆管家摇了摇头。
他从出生开始就在陆家了，这么多年根深蒂固的思想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陆家现在就我们这么几个人，还什么规矩不规矩？”陆经纬翻了个白眼。
这老头一大把年纪，这样站在餐桌旁边。
他连饭都吃不下去了，搞的他们家是那旧社会的地主，压榨虐待长工一样。
而且这长工的年龄，还有那么亿点点的大。
陆管家冷冷的看了一眼陆经纬，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陆家的正统血脉只有少爷一个！
要不是老爷，当年看在夫人的面子上一时心软，这个杂种，生不生得下来还不一定呢。
感受到陆管家凉飕飕的眼神，陆经纬咽了一口口水。
不是吧，不是吧？
老头这就生气了？
让你抛掉那劳神子规矩就那么难吗？
“经纬说的对，现在只有我们几个人，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若是要论起来，奇叔您还是我们的长辈。
这天底下哪里有长辈站着，晚辈坐着吃饭的道理？”
说着，陆淮生站起了身。
确实，陆管家不管是年龄还是资历，都值得这一份尊重。
陆管家听着陆淮生的一番话，刚才还冷冰冰的眉眼，如今就有所松动了。
“老爷还活着……看到少爷如此，该多高兴啊。”陆管家那双浑浊的眼中微微噙着泪花。
陆淮生扶着陆管家坐到主位上，语气温和而又平静。
“奇叔，人活着就要向前看。
今天是除夕，就不提那些伤心事了。”
“好好，都听少爷的。”陆管家抹了一把眼泪，心中是说不出的感觉。
如果老爷当初没有被那执念所困……
现在也能享到大少爷的福了。
可惜呀，可惜。
“奇叔，吃饭。”陆淮生递给了陆管家一双筷子。
那双狭长的凤眸却不着痕迹的观察着陆管家的表情。
上次回老宅。
奇叔给了他的一封阔别20年的信。
信里面所说的，的确句句属实。
可陆淮生总感觉还少了点什么东西。
所以在此之后他找人注意着陆管家，但都毫无异常。
今天是最后一天。
如果齐叔还是如同往常一样，那么他也就相信那封信里面的内容，仅此而已。
别无其他。
陆管家颤巍巍的接过陆淮生手里的那双筷子，差点就要老泪纵横。
他何德何能啊。
幸好当初自己没有听信那个人的鬼话。
否则自己真的要后悔一辈子！
“好好。”
陆管家拿着筷子，将第一筷子菜夹给了陆淮生。
“少爷，这红烧肉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快尝尝，这么多年了，还是不是小时候那个味道。”陆管家殷切的目光看向了陆淮生。
陆淮生看着盘子里那块色泽透亮的红烧肉，垂下了眉眼。
当初父亲带他去帝都陆家之前，吃的最后一顿饭。
里面就有这道红烧肉。
他记得很清楚，那红烧肉肥而不腻，满口生香，色泽透亮，带着诱人的琥珀色。
可当他睁开眼之后。
父亲不见了。
小姨也是继母，时常用怨恨仇视的目光看着他。
当他出院归来，陆管家给他做了一道红烧肉。
陆夫人却上前掀翻了那道菜，语气怨怼：“你害你弟弟失去了父亲，你还有脸吃肉？！”
连带着为他做红烧肉的陆管家，都讨不到好处。
直接就被陆夫人赶出了陆家……
如今陆管家之所以能够再度回到陆家老宅，到底还是因为陆淮生成长起来了。
否则就连这老宅的门，都是彼时年幼的陆淮生无法跨越的。
陆淮生抿了抿唇，夹起那块红烧肉吃了一口，还是记忆中的味道。
而且这菜还是热的。
想来是陆管家算着时间，又加热过。
“很好吃。”陆淮生朝着陆管家点了点头。
得到陆淮生的肯定，陆管家肉眼可见的激动了起来。
“少爷，您喜欢就好。”
坐在另一侧的陆经纬，看着眼前的画面，撇了撇嘴，但也没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