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皇上，也护不住的。”
廖言的话在耳边回响，流萤看着他手中的那封信，内心更是纠结矛盾极了。
虽说里面只有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事关整个大胤的军情。
如果能安全送到久阳城还好，如果不幸落入了敌军手里……
尤其是那几个暗卫，各个都是不容小觑的，培养出来更是花费了不少时日，如今几句话的功夫，就折损了好些个。
流萤不自觉的也是沉下了眸色，身侧垂落的手掌更是蜷缩了两下手指，虚握了一个拳头，没什么力气。
廖言又等了一会儿，见流萤没有要拿走信件的意思，手腕一翻，再一次将信封拢进了自己的衣袖之中。
流萤神色复杂，伸了一下手，却还是缩了回来。
“娘娘聪慧心细不假，可是眼下还是顾好眼前的，太后可不是省油的灯。”
廖言丢下了一句颇为大不敬的话，转身便离开了。
这一次，流萤也没有去阻拦。
她就这样目送廖言离开，脚步犹如灌了铅似的，等她回到屋里，柳浅浅早已将今日的午膳用了一大半。
见到流萤回来，神色还有些僵硬，柳浅浅夹着菜的筷子轻轻搭在了碗边，笑道，“怎么？廖言给你脸色看了？”
一旁的诗忆也是轻轻捂了嘴，“廖大人总是这副样子，你又何必每回都气恼呢？”
流萤抬头见两人说笑的模样，平静了一下心底的波澜，“倒不是廖大人，方才主子救的那只猫儿突然窜出，险些将……院子里的花盆打翻。”
柳浅浅多瞧了流萤两眼，听她说起那只猫儿，也只是弯了弯嘴角，没有在意。
反倒是诗忆忍不住哀叹，“这小家伙，好不容易救回来，整日在院子里乱跑，我前些日子才刚养好的兰花都被碰坏了两盆……”
她抱怨了两句，又是追问道，“她又弄坏了哪盆？若是西面的兰花倒罢了，若是东面的那两盆……”
诗忆的话没有说下去，可是她紧皱的眉头早已泄露了心底的情绪。
流萤见诗忆真的恼了起来，才勉强扯了个笑，“倒也没有，廖大人拦得及时，也算是没有闯祸。”
诗忆这才展颜笑了，“幸好幸好。”
柳浅浅莞尔，搁下了手里的碗筷，才问道，“给父亲的信，交给廖言了吗？”
流萤的目光垂落，半点都不敢与柳浅浅对视，尤其是“信”这个字，如鲠在喉，叫她浑身不适，听见柳浅浅的问话，不敢扯谎，却也不知道怎么回应，本能的点了两下头。
柳浅浅见她如此，也是不由地追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不妥？”
流萤心下一乱，随即摇了摇头，“无碍的，就是不知道怎么的，心绪有些不宁……”
也不等柳浅浅说话，流萤抬起头，目光微微闪避，“主子，奴婢先回屋歇息片刻。”
柳浅浅没有多想，也只当季节突变，她身子不爽利，便也点头同意了，还出言嘱咐她好好休息。
流萤勉强笑了一下，全了礼数才告退。
倒是一旁的诗忆见了，啧啧称奇，“平日里流萤打几只老虎都没事儿，今儿看着倒是真有些虚弱了，这季节变得快，就连流萤都受不住了，娘娘可不能硬撑，奴婢方才拿来的披风，还是早些穿上得好。”
柳浅浅笑了笑，朝着流萤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也是应了，“知道了。”
流萤到底是暗卫出身，起初的慌乱过后，再见到柳浅浅，也能坦然处之了，只不过每当听到“信”这个字时，又或者类似的发音时，还是有少许的不自然。
不过其余诸人都没有在意就是了。
朝中大臣的神经也是一日比一日紧绷，远山的战况传来，就连每日的伤亡都比从前要多，若是细细算来，甚至还翻了个倍。
他们惶惶不安，身在远山的武将们更是恨不得自己多长了两条腿，跑起路来可以再快一些。
就连手持军令的传令官将士，都消瘦了不少。
人人皆是匆忙的神色，若是有人露出轻松的姿态，倒是独树一帜了。
廖昌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异类。
他笑眯眯地从军营一侧走向另一侧，又不急不缓的走了回来，哪怕他身侧的将士早已一个个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他还是那般悦然。
就连孙公公瞧见了，也是欲言又止的。
廖昌自然是看见了孙公公的神情，“孙公公，皇上可有传召？”
孙公公作揖摇头，“回廖大人的话，皇上有传召禁卫将士，倒是不曾传召廖大人。”
廖昌闻言，也是笑道，“多谢孙公公，既然皇上不曾传召，那我还是不要去皇上跟前惹眼了吧。”
孙公公见廖昌如此，俨然一副毫不介意的模样。
廖昌没有停留，手往身侧一落，转身又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孙公公不自觉的摇摇头，这个廖大人，还真是笃定。
正巧两个禁卫军将军躬身退了出来，看见孙公公回到主帐，也是拱手见了礼。
孙公公自是点头，等两个将军退出主帐，这才低着头，走到宇文煜跟前，轻声问道，“皇上，膳食已然备好，可要传来？”
宇文煜合拢手中的名册，淡淡地“嗯”了一声。
孙公公点了点头，便是走到营帐门口，朝着外面的宫人挥了下手，等到他再回到宇文煜跟前，就看见了摆在桌案上的一封书信。
也不是孙公公好奇心太重，而是宇文煜的目光太过显眼，每隔一会儿便是落到了信封之上，停留片刻，每一次挪开之时，宇文煜的神色都会变得愈发深沉。
孙公公自然是认得上面的字迹的，迟疑片刻，也是轻声道，“奴才方才在外头见到了廖昌大人，他还问起皇上可有传召他。”
宇文煜听了孙公公的话，原本就深沉的目光愈发的漠然，“叫他做好自己的事。”
孙公公连忙应声点了头。
宇文煜将手头的奏折放到一旁，宽厚的手掌盖住了他时常注视的那一封信，仅仅从指缝间还能看见娟秀的字迹。
——“爹爹亲启”。
赫然就是柳浅浅想要送到久阳城的那一封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宇文煜猛然掀起信封，将其倒扣在桌案之上，盖没了上面的字迹。
他转头执笔，又铺开一张纸，笔走龙蛇。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