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日子总归是安逸久了，魏嬷嬷也能替哀家做主了。”
太后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就连语气都没有变化。
魏嬷嬷就好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的画面一般，整个人匍匐了下来，甚至连按在地上的手掌，都是微微颤抖着。
她的嘴唇也是不住地打着哆嗦，“老奴不敢，求太后娘娘赎罪。”
太后只是看了魏嬷嬷一眼，就转开了视线。
精雕细琢的凤柱，两颗雾气缭绕的佛珠，还有一缕清泉源源不断。
好似这些静物的吸引力，远大于跪在地上求饶的嬷嬷。
太后没有出声，魏嬷嬷求饶的声音渐渐也弱了下去。
她常伴太后身边这么多年，自从宇文煜上位之后，还是头一回见到太后这般姿态，起初的慌乱过后，也算是寻回了一些理智。
便也是安静了下来，跪着的身姿也是挺直了一些。
太后的目光在置物架的佛珠上逗留了许久，这才慢慢悠悠的转回了目光，见到魏嬷嬷已经冷静下来的目光，便是问道，“想清楚了？”
魏嬷嬷许是沉静了一会，乍一开口，还有两声沙哑，她清了清嗓子才继续回答道，“是，太后，老奴想清楚了。”
太后点了点头，“说吧。”
魏嬷嬷轻轻吸了一口气，“老奴错在不该擅作主张，失了分寸。”
太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魏嬷嬷。
魏嬷嬷又道，“宫里传闻，太后娘娘不喜婉皇贵妃……”
太后听到魏嬷嬷的话，眼皮略微抬了一些。
魏嬷嬷倒是轻松，一旦开了口，说起话来也是顺溜不少，“……倒是颇为欣赏周嫔，而此次，周嫔蓄意损坏婉皇贵妃的宫装，证据确凿，太后娘娘明知此事，却仍是不声不响，婉皇贵妃看在您的面子上，不仅自己咽下了苦果，还替周嫔圆了谎，说是……那代礼之事，都是她嘱咐周嫔代劳的。”
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其实魏嬷嬷也松了一大口气。
只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太后的回答，她才放下的心又是不自觉地悬了起来。
“哎……”
太后轻轻的呼出一口气，许是一段时间没有说话，末尾也是多了些沙哑，“皇帝也不是瞎子，哪里随便一个将军之女，就能配得上皇贵妃这几个字的？”
魏嬷嬷把头压得低低的，尽量不去听太后话里编排皇上的话语，嘴上还是应着是，“太后说得是，只不过凭着婉皇贵妃的手段，怎么还能容许后宫里传这样的话……”
太后看了魏嬷嬷一眼，“哀家看你，还真是安逸日子过惯了。”
魏嬷嬷神色一滞，颇有些尴尬的神情，“这……老奴……老奴……”
太后眯起眼睛，“容许？呵，哀家看她，分明就是有意的。”
魏嬷嬷哪里不知道柳浅浅是刻意放出这些话来的？只不过当着太后的面，装着蠢笨一点，总是没错的，听见太后这么说，她连忙皱起眉头，“她怎敢如此？”
太后见着魏嬷嬷脸上满是气恼，也是淡淡一笑，“哀家给了她没脸，她寻个机会还回来，倒也是情理之中的，有来有往，后宫啊，不都是这个理吗？”
魏嬷嬷这回没敢接话。
太后显然也不指望魏嬷嬷，话音落下，没有停顿，跟着笑了一声，“就是不知道，这个柳浅浅，能不能比得起从前的白芙了。”
魏嬷嬷听见白贵妃的名字，眸色垂落，分毫都不敢抬起与太后对视。
本以为太后和婉皇贵妃会就此对上，就连太后身边的魏嬷嬷也是这么想的，哪知道太后知道了全部的经过之后，只是笑谈了两句，便不再理会了。
才刚掀起的波澜，每几日的功夫，就这么沉了下去。
倒是让严阵以待的流萤和诗语等人，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主子，慈宁宫那儿……像是没什么风声传出来。”
诗语将刚添上的糕点摆到了桌案上面，轻声说着。
柳浅浅捏着汤匙，在甜汤的碗里搅动了两下，目光也是落到了刚备好的糕点上，语气也是清淡，“没有，那就继续盯着吧。”
诗语听了，也是点了点头，便是走出去将柳浅浅的话转告流萤。
柳浅浅看着诗语离开的背影，也是陷入了沉思。
其实她有意放出这些话去，也是为了给太后一些压力。
这一回虽说她早有防备，可是还是没有料到，太后远在佛山那么些时日，回到宫里之后，对于后宫种种，仍是了如指掌。
按理说，昭和宫经过简嬷嬷的多次肃清，应该没有别的宫的探子和眼线。
可是当那几个宫女将被虫蚁咬坏的宫装送到自己面前时，说完全不惊讶，倒也有些虚假了。
柳浅浅看着汤勺里的糖水盈满，又落回到碗里。
反复了几次，诗忆瞧见了，也是轻声问道，“主子，可是有烦心的事儿？”
“可不就是烦心吗？”柳浅浅抬眼看着诗忆，不由笑道，“好不容易拔掉了宫里的两根钉子，没想到，还有一根立柱。”
这根立柱，根深蒂固。
可不是那两颗钉子可以比的。
柳浅浅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话说得隐晦，诗忆品了又品，才轻声问道，“这根柱子是说……太后娘娘吗？”
柳浅浅笑了笑，“秦氏出家，容氏倒台，她们安插在宫里的那些人，简嬷嬷早就清理的差不多了，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还神不知鬼不觉的动到那件宫装，除了太后，也没有别的人了。”
诗忆心头一跳。
起初她只当作是周嫔收买了昭和宫里的某些宫人，可是经过柳浅浅这么一说，她才恍然大悟。
简嬷嬷把持着昭和宫，宫人哪有那么容易被收买？
更何况，后宫局势明朗，但凡有些眼力的宫人，早就见过婉皇贵妃和周嫔相处的模式，又哪里会被周嫔收买？
“主子，那……”
柳浅浅轻轻摇了下头，反而问道，“那些话都传出去了？”
诗忆点头，“是，主子，您从金陵城西回来的时候，那些话就已经散播出去了，只不过一传再传，花了些时间。”
柳浅浅点了点头。
既要让太后查出这些传闻出自昭和宫，又不能太过轻易。
所以花些时间，也是理所当然的。
“叫流萤仔细着点，那边有什么动静，都及时来与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