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坐着两个人。
面对着他们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白大褂，戴着黑框眼镜，一看穿着就是圣泽医院的院长无疑了。
而坐在办公桌里面，是一个穿着高领衣服，戴着鸭舌帽的男性。由于此人背对着众人，林源和母亲看不清他的相貌。
“您好，我就是圣泽医院的院长，我姓金。”
金院长热情的过来和母亲握手，同时向母亲介绍李寒窑道：
“这位就是为您升房的那位先生了，他说他是您的老朋友。”
“我的老朋友？”
听完金院长的介绍，母亲更迷糊了。
她看着李寒窑的背影，犹豫了片刻，忍不住问道：
“这位先生……您可否转过身来，让我看一下您是谁？”
李寒窑还没说话，金院长便在一旁替他解释道：
“呃……是这样的，这位先生去年遭遇了火灾，脸部严重烧伤，他说他不想让老朋友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这样啊。”
母亲略带歉意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理解。
而背对着他们的李寒窑，手心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金院长的这个神契，只能改变人的形体和声音，没办法改变人的相貌。要不然，他也不至于用这种方式见母亲了。
“那您可以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母亲丝毫不气馁，继续刨根问底。
李寒窑缓缓开口，粗糙的中年男性声音从他口中传出：
“呵呵，这么快就忘了老朋友了吗？那我给你提示一下，你年轻的时候，出门在外，偶遇过的……”
李寒窑满嘴胡诌，故弄玄虚。
李寒窑给的这个范围可太大了，开玩笑，谁年轻的时候出门在外还不认识几个朋友？
更何况母亲年轻的时候还做过一段时间水果生意，各种半熟不熟的人更多，他就不信母亲一个人都回忆不出来！
“噢……”
果不其然，母亲瞪大了眼睛，然后，她一边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一边喃喃自语道：
“我听您的声音也有些熟悉，确实有点像我一个姓姜的熟人。但是，不太可能是他啊……”
“对，没错！就是我！”
李寒窑急忙接过话茬，
他用无比欣慰的语气说道：
“想不到你还记得我这个老朋友，我真的很感动……”
“可是，”
母亲的表情有些迷糊，她用一根手指挠着头发，“可是我听说，姜先生不是因为抢劫加调戏妇女进去了吗？您……放出来了？”
“咳咳，”
李寒窑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心中有些懊悔，早知道不承认这么快了。
“咳咳，那些都是谣言，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这些谣言，我只是离开家乡去外面做生意了而已，他们就造谣我抢劫进去了，这帮家伙真是可恶！”
李寒窑咬牙切齿的说道。
母亲闻言，骤然松了一口气，她笑眯眯的说道：
“我就说嘛，我认识的姜先生怎么可能干那种事情，您当年可是做大生意的人，还是出了名的老好人！”
说到这里，母亲看着李寒窑的背影，又有些遗憾的说道：
“只是没想到，您居然又遭遇了火灾，真是好人没好报，好人没好报啊！当年您当年帮了我俩那么多……”
说着说着，母亲提到了男人的名字。
李寒窑心头一惊，这个姜先生居然还认得父亲？
……
五分钟后，母亲终于说完了有关当年的感谢话语。
李寒窑心念一动，便顺着母亲的话茬往下说道：
“是啊，但是您不知道，我今天是专程来感谢您的。”
“感谢我？”
母亲哭笑不得的说道：
“我一个家庭妇女，也没给过您什么帮助，您有什么好感谢我的？”
李寒窑轻声笑了一下，娓娓道来：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您儿子是叫李寒窑吧？”
母亲听到儿子的名字，眼睛明显一亮，
“是，他是叫李寒窑……姜先生，难道您认识寒窑？”
这一刻，母亲的神色瞬间精神了不少，大有容光焕发的感觉。
看到母亲的变化，李寒窑更加确信，吃再多的药，对母亲身体恢复的帮助，恐怕都比不上有人夸自己两句。
于是，李寒窑索性对自己大夸特夸起来，他直接甩开膀子，一通胡诌：
“老朋友，你有个好儿子啊，前段时间我的工厂产品滞销，一直找不到好的营销方式。”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我在公园遇到了一个高中生。这小子还真是个人才，可能也是闲着无聊，他给我的产品随手画了个新的包装图纸。”
“我拿着这张图纸，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给产品换了新的包装……老朋友，结果你猜怎么着？销量真的比之前强多了！”
“因为这个事啊，我和这高中生小子成了忘年交，我俩经常在一块聊天。”
“之后，我越和他聊天，便越感觉这小子谈吐不凡、思维敏锐、眼光卓越、情商极高、雄才大略……”
……
李寒窑说的眉飞色舞、口若悬河，口水四溅，他把毕生学过的成语都用上了。
毕竟，像这样自己夸自己，别人还会相信的机会可不多。
“后来我一打听，才知道，老朋友啊，这小子的母亲居然是你！哎，你说这巧不巧？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重新找到你啊，老朋友。”
……
李寒窑的自夸，让一旁的金院长和林源都听愣了。
金院长干咳两声，他只有一个念头：过了过了，吹过头了大哥。
林源则是喉咙滚动了一下，他呆在原地，震惊的像半截木头一般。
这姜先生在说什么？我听到了什么？雄才大略？你怎么不说他独断万古？这特么还是那个蔫了吧唧的臭小子吗？
林源实在无法将“雄才大略”这个成语，和李寒窑联系起来。
……
母亲的反应则与他俩完全不同。
她听着眼前“姜先生”对自己儿子的夸赞，母亲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惊讶，逐渐变成了后面的激动和欣喜若狂。
听到最后，母亲的眼睛都笑成了月牙状，她合不拢嘴的自言自语道：
“哎呦，真是无巧不成书，他居然和您碰到一起了……哈哈，他一个学生，哪里懂得什么包装设计嘛~肯定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倒不是我夸他，这臭小子确实有点设计天赋，他从小就喜欢画画……”
母亲滔滔不绝，嘴里的话，也从一开始的谦逊，变成了对儿子的自夸。
她红光满面，哪还有半点病人的样子。
讲到兴奋处，母亲甚至忘了自己是一个病人，下意识的想站起身来，吓的林源急忙扶住她。
这下，轮到李寒窑懵了，母亲在说些什么？他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喜欢过画画。
其实，李寒窑很清楚，自己刚才说的这些话里面漏洞很多。
开玩笑，一个高中生随便画个图纸，就可以盘活一个工厂？那自己可以去当直播带货第一人了！
但是，母亲哪怕怀疑这个世界是假的，也不会怀疑别人对李寒窑的夸赞。
她会自动过滤一切不合逻辑的地方，最终只听到五个字：
“我儿子很棒！”
……
“我家寒窑……”
母亲面带微笑，她眼眶突然微红，语气极为遗憾和不甘的说道：
“我家寒窑是个好苗子，只可惜他亲爹不争气，耽误了他小时候的培养……”
听到这里，李寒窑突然一阵胸闷。
他握紧了手里的茶杯，他很想告诉母亲，男人不是这样的！男人不是你们眼中的废物！
可他不能这么说，母亲只是个普通人类，“祸裔”的事情，绝对不能告诉她。
“不，”
但李寒窑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他感觉如果自己不说出来，会后悔一辈子。
李寒窑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又沙哑：
“老朋友，你误会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