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之间，一片乌云遮天蔽日。
护住胳膊的手忽颤了下，随即又再次紧抓。
浓重的暗影交叠在彼此的身侧。
高启盛的肩膀弯得稍低了些。
下颚贴近她蓬松的头发，风动时任由垂掉的黑丝飘散在自己眼前，这种依恋的感觉怎能让他甘愿放手。
见女人几欲挣扎，干脆收紧两臂将其牢牢箍入怀中。
眼底的倦意明显，无助诉说着：“对不起。”
“我不该为了钱而出卖同学。”
但我也是有自己原则的啊。
道德，底线，在我最贫穷的时候什么都可以放弃。
唯一舍不得的人只有你。
我绝非圣人。
能做的事就是竭尽所能的保护你。
可我无法预测未来。
所以，为什么不能再多问一些呢?
高启盛感觉胸口闷得生疼，但他说不出口。
因为知道即使说出口，李清秋也不会因为这点自私浅薄的爱而原谅他。
他将脸埋于柔软的发间，企图贪婪的汲取最后的执着。
“清秋，我们还能挽回吗？”
高启盛问。
不能。
到此为止了。
李清秋又何尝不会难受。
就在本能的选择推开他时。
门外的脚步声惊扰了一切。
“清秋，你这丫头！”
“出院了才知道联系我！”
林少颖抱着花进来，见俩人异常亲密的举动。
顿时手足无措。
等反应过来，轻咳一声立刻说：“对不起！我来的不是时候！”
“你们继续！”
她尴尬的退出房门，正好给了李清秋逃脱的机会。
趁着对方身形僵硬，顺势闪出怀抱。
“少颖！”
她喊道：“连句关心的话都不说。”
“你就这样走啊？”
林少颖听闻又重新撤回脚，傻呵呵的说：“嗨！我这不是害怕成电灯泡嘛！”
待她走的近些，一看不大的桌子上堆满了鲜花，有红有黄甚至还带着鲜嫩的花蕊。
笑着打趣：“呦，不光我这人来的不是时候，我这花送的也不是时候。”
然后用手虚空指了指高启盛说：“这每天变着花样送花，可真是够浪漫的啊。”
“你怎么知道?”李清秋问。
“你见谁送病人花，送的是百合玫瑰啊！”
林少颖放下花又说：“算了，凑合凑合看吧。”
“我这花遇见你这花，它就不香了。”
持续的调侃，让李清秋的脸快速晕上一抹绯红。
因为林少颖的到场，态度比刚才柔婉了不少。
高启盛不禁自喜，刚才还觉得林少颖来的不是时候，现在感觉来的真是时候。
别看这女人经常胡说八道，倒是很会看眼色。
暗地里对她竖了个拇指。
见病床上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物件，林少颖说：“哦对了，你跟我走的话，等下需要跟我出去一趟。”
“怎么了?”
“刚才保险公司的人打电话告诉我，划我车那小子反悔了。”
“说什么，是别人雇他划的。”
“哦！想起来了！”林少颖生气的说：“雇他的人来自莽村。”
“又是莽村。”
二人几乎同一时间说出口。
高启盛看了她一眼，李清秋悄然扭向一边。
“你们……怎么都这么惊讶啊？”林少颖摸着脑袋，对此共同的态度深感意外。
“没什么。”
李清秋没说出红毛的事，她以为只告诉了李响。
殊不知高启盛也知道了。
“那咱们走吧。”
李清秋说。
医院门口。
高启盛扯住她的手腕问：“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走吗？”
“不了。”
李清秋松开对方的手：“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谢谢强哥的好意，杨姐让她今天就回高家吧。”
“那怎么能行呢？”高启盛说。
“林少颖整天去店里，肯定不能时刻注意你。”
“照顾病人还是专人专职比较好。”
“就让杨姐再跟你几天吧。”
杨姐原先当过营养师，也是因为这点才留下来和张妈一起在高家负责照顾高晓晨。
陈书婷对高启强找的人几次都不满意，最后只得将自己手边的人分了出去。
白天有高启盛在，所以杨姐大部分时间可以在高家制作完三餐，晚点再给他们送去。
只不过因为有男人在场，洗澡洗衣实在不便，这才让她专门负责夜场。
李清秋想了想似乎也对，有杨姐在，至少衣食住行不会给林少颖添上太多麻烦。
“那你别忘了告诉杨姐一声，我今天出院。”
“好。”高启盛点头答应。
他还想再多嘱咐什么，只是她说完这句之后就坐上了林少颖的车。
车轮碾压带起尘土飞扬。
眼睁睁看着车子渐行渐远。
高启盛怔在原地，摊开掌心，自己就好像这随时扬起的沙砾。
无根无落，孤苦无依在海上飘荡。
原先生活在旧厂街倒还没升起过这种情绪，不知为何，年龄越大越渴望简单的人情冷暖。
兄妹三人如今也都各奔前程，高启强有了事业和家庭，分出去的关爱自然少了一些。
由此，高启盛便将对亲情的渴望转嫁到了李清秋的身上，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社会，其实他才是孤独的依赖者。
回到自己的车上，他看着留下的花束。
与鲜花极不相称的，是自私固执的感情。
不管如何，他依旧不肯斩断这来之不易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