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义蓦然轻笑起来。
“在殿下心中，我们段家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您竟然会认为臣无证据，便冒然前往洛阳？”
因为元珑称呼他为将军，所以他也就自称为臣。
这样的问题，使得元珑稍微思考了片刻，她对段明诚了解不深，只知道他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狠人。
说得清楚一点儿，她对段家人没有任何印象，只是从段明诚的身上能感受到，何为卧薪尝胆，何为当面说人坏话。
“当着五公主的面能说吗？”元珑故意先问了一句，然后才回答：“你弟弟很有意思，是个真小人。”
不是伪君子，只是在元珑面前装作君子而已。
当然真小人也是小人得坦荡，不会双标或者说一套做一套。
段明义哽了口气，然后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旁边的君柳立刻拔下银针，用烛火烤了烤放回去，就当自己什么都没做过，继续给段明义包扎伤口。
段明义咳了没一会儿，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次五公主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样子，而是紧张地握着段明义的手，低着头不停地掉眼泪。
元珑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惊讶，要知道北漠民风彪悍，很少有性格较弱的女子。
听闻若是北漠王室那些脾气软和的人，等不及成年便会被兄弟姊妹正义谋杀，由此可以看出来北漠对弱的憎恨。
在这种环境中，到底怎么长出了个喜欢掉眼泪的公主？
“五公主，你们的人都在这里了吗，有没有什么侍卫之类的落下？”元珑出声询问，让五公主的注意力，不至于总是在段明义的身上。
五公主抹了抹眼泪，开始交代她自己的事情。
五公主的名字是巴彦娜，她的确是那个传闻中对段明义一见钟情的公主，但没有让段明义叛国。
后来叛国的事情发生，她第一时间赶到战场，救下了在死人堆里的段明义。
“那些人，你们大宣的人，不想让他活着回去。”巴彦娜强忍着痛楚说：“阿古躺了足足一年多才能下床，他受了很多的罪！”
君柳翻译完每句话，顺便解释了一下：“阿古是段将军在北漠的名字。”
元珑点点头表示她理解了。
后来段明义养了很长时间的伤，在养伤期间，他不忘打听段家和大宣的消息。
在得知段家灭门后，他当场吐血昏迷，又在床上躺了很长时间。
他没有死，便没有求死的道理。
他也不想让段家那么多人不明不白地死去，于是他开始找寻当初叛国一事的证据，试图用自己微薄的力道，为段家报仇。
这些年段明义在北漠蛰伏，获得整个王室的信任，终于在四年前得知北漠王和大宣的一些人做过交易。
巴彦娜复述着自己得到的消息：“你们大宣边关有了新的将军，父王说大宣人言而无信，明明说会给北漠行方便，竟然还是派了个厉害的将军来。”
“父王那天很生气，骂了很长时间，还打伤了阿古，说还不如不对他动手，让阿古继续当将军，至少阿古造成不了多大的威胁。”
四年前？
元珑想了想，巴彦娜口中的将军，应该是沈修璟。
自从沈修璟到了边关后，大宣再也没有打过一场败仗，并且沈修璟身份特殊，没人敢截留他的信件和军饷。
将士们穿得暖吃得饱，打起仗来自然更卖力。
能拿捏其他将军的手段，是拿捏不住沈修璟的，毕竟他杀四五品官员，不需要和任何人交代。
段明义却是连普通士兵都得名正言顺才能杀。
“谢谢你父王对我三哥的夸奖。”元珑语气轻松的说：“这样的将军大宣还有很多，别总是生气，会被气死的。”
这些话北漠王听不到，他不会气死。
巴彦娜顿了顿，没接元珑的话，把事情接着往下说。
暴露的事有一就有二，再加上边关换了新的将军，北漠王完全不在乎段明义知不知道真相了，段明义趁机调查到了很多事情。
当初叛国一事，大宣朝内的确有人配合，想置他于死地，想让大宣边关失守。
要不是沈济后手留得够多，反应也快，真的会被北漠攻下占据天险的边关，然后挥兵南下，与大宣隔黄河而治。
调查出来的真相，段明义没和巴彦娜说，他不希望巴彦娜背负这些。
他只是在找到关键证据后，连夜收拾东西离开北漠。
巴彦娜知道了他的意图，怎么说也要跟他一起走。
“他不想带我的，他说这一路十分凶险，父王要是给大宣人送了信，会有很多追兵。”巴彦娜抽泣一声：“我们本来带了两百侍卫，一路过来只剩下二三十个了。”
“我原本想着，要是你们皇帝不信，治他的罪，我能用我的命保住他的命，可是这条路真的太难了，我们离洛阳还有这么远，就走不下去了。”
他们进入云州城的时候，已经疲惫不堪了。
但是云州城内的状况十分诡异，无论巴彦娜怎样表示想停歇，段明义还是要出城宿在野外。
“后来我们看到了好多人，侍卫去探查情况，被那些人抓住杀死了，我们鼓足了劲儿离开云州，见这县城十分繁荣，便在这里暂时停歇休整。”
段明义也没想过在县城中留宿，他想的是买些吃的，再稍微洗漱下，在天黑前离开。
可这一停，就出了事。
他们的饭菜里被下了药，在众目睽睽中，他们晕倒在店中却没人理会。
那些没有吃饭菜的侍卫想要把人带走，结果被杀掉。
巴彦娜醒来后，有人用北漠的话问她身份，问她可有亲人来赎。
巴彦娜一个字都没说。
那些人看这群风尘仆仆的蛮族不像是有钱人，道了句晦气，然后把剩下的活人丢进牙行贩卖。
再后面，便是元珑进了牙行，买下他们。
听到饭菜那里，元珑下意识看向刚送上来的饭菜，她看了看君柳，等着君柳给个答案。
君柳端起杯子闻了闻，等到巴彦娜说完才开口：“正好，劳烦五公主给段将军灌一杯，腿上有块儿烂肉，要剜下来，别把段将军疼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