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执行官大人。”
“给我胡雪的一切资料，着重进入演艺圈后的发展故事，并且在一个小时后再联系我一次。”
“好的，没问题。”
果然……
片刻后，沈昱靠在椅背上，阅读着胡雪的资料，他的表情也越发严肃起来。
早上，他不经意间听到了何英雄和钱琳之间的谈话，心中有些在意，所以想特意查一查。就如同何英雄所猜测的那一样，这份资料里，只有关于她如何获得mV女主角，大制作电视剧女主角的经历，描写甚少，只给了一个结果。甚至通过阅读资料，沈昱发现这个最佳新人……似乎也存在过记录被篡改的痕迹。
这很容易区分，山海的资料里甚至写了胡雪几岁谈了初恋，甚至连什么时候和谁过夜都一清二楚。连被钱琳发现，都把钱琳和其他人竞争的过程写出来，只有这几个事件，明明是人生中的重要节点，却只写了只言片语的结果。
这还是他特意强调了，着重描述后得到的资料。
事情很明朗了，的确有一个执行官，利用山海干涉过胡雪的人生轨迹。
“何英雄说的只是其中一种推测，或许胡雪就是执行官，她玩腻了演艺圈之后就换了个身份，给全国人民开了个大玩笑，留下传奇色彩的新闻，开启新的人生了。”
如果只是如此，沈昱大可以不查下去。但问题是，这件事情以钱琳为中介，和楚玉馨牵扯上了一些关系。
沈昱想起之前看的评论，很多人都会把楚玉馨和胡雪放在一起比较。
不妙的感觉。
约定时间一到，电话再次响起。小五并非一天只能给沈昱打一个电话，只要他提出要求，每天二十个都行。他接通后，没有急着下达命令，而是问道：“有什么可以匿名和别人联系的方法吗？我需要伪装。”
“您的手机就可以做到，我可以给您远程开启通话权限，声音、信号都会做加密处理。请注意，通话时间请控制在五分钟以内。”
“嗯，帮我安排一下，还有……”沈昱犹豫了一下，问道：“山海是否知道一切？包括，我的身份。”
不管是胡雪还是何英雄的资料，都令沈昱感到有些背脊发凉，就像是有个人无时无刻在观察他们一样。
“世间一切都会记录。”小五直接回答道：“但即便是山海，我，能够查阅到的未必就是真相。有关于执行官的一切，不会被任何人阅读到马脚。”
那就好。沈昱真怕自己查自己，上来就是自曝执行官身份，他说道：“那再给我一份楚玉馨的资料。”
最好的判断楚玉馨是否安全的方法，就是寻找是否有其他执行官介入的蛛丝马迹了。现如今，至少沈昱尚未发现对方和自己一样在对行动记录进行掩饰。
“我明白了。还有其他吩咐吗？”
“没有。”
依旧是半个小时的等待，一份数万字的详细报告就出现在他的手机上。不过和看别人的不同，沈昱有些犹豫和纠结，毕竟山海给的资料可以算是剖析了一切不为人知的隐私，愿意给别人展现的，亦或是宁死也要隐藏的，都会像纪录片一样，一览无遗的展现在他的面前。
一想到可能看到楚玉馨和别人谈恋爱甚至上床的描述，沈昱心里还有些烦躁。
不管了，看吧。
然而才看了第一行，沈昱就受到了冲击。
沈昱知道她是在福利院长大的——也就是真正的孤儿，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但没想到，山海给的第一行资料，就把她的亲生父母给写了出来。
出生第一个月，就被亲生父亲以一百块的低价卖给毒贩，成为犯罪集团博取的道具。六岁时，犯罪团伙被一网打尽，她才被转到福利院里以孤儿的身份生活。而她的童年……
沈昱看着看着，脸上露出荒谬的表情，赶紧打开窗，站在窗边透风，平缓了心情后，才接着阅读下去。
虽然他不会抽烟，但莫名觉得烦躁，觉得点一根烟的话能消解一些。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当年遇到的楚蔓，哪怕受尽委屈也懒得和人辩解，对世界毫无希望，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等待死亡的到来。
人世间能受的苦，她在童年已经品尝了一个遍了。从在福利院开始，她就是被霸凌的对象。幼年时跟着诈骗犯、du贩组织生活的经历让她染上了小偷小摸的坏习惯，孩子们可不会给她改正的机会，抓到就是“玩闹般”的欺凌。而标签一旦被打上，即便她在教育下知道了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也很难被撕下了。
被诬陷被指认，她的福利院经历算不上多愉快。因此始终没被任何家庭领养过，因此在接下来的成长过程中，身边也充满了敌意和歧视。
“难怪，她会觉得睡在草坪上还挺舒服的……她从小就没在正经的床上睡过。”沈昱回忆着高中时期的楚玉馨，她那时候已经看破一切，比同龄人经历的多太多，只想着混吃等死了。她被误解，沈昱还想帮她说几句，她其实早就习惯了，压根不想在意这些。
这段经历过于压抑，沈昱不敢多看，快速的略过，直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了楚玉馨的经历之中。
很奇怪的感觉，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一样。
他看着看着。
“哈？！”山海给的资料里面写着，是受到高中同学沈昱的影响，决定辍学。可沈昱好像并不记得这件事情啊。他仔细看了看，自己有天和她在天台上聊了一个通宵——这事他记得，但具体聊了什么，不太记得了。
“她真就只有我一个朋友啊？”楚玉馨的人生，一直以来都是独角戏，直到在高中遇到沈昱后，才有了一些变化。长达一整个学期的记录里，大多是和沈昱接触的记录，和他一起吃过早饭，和他一起在天台上看过星星……
好在只是记录了干什么了，要是把对话都记录下来，沈昱大概会膈应的慌。
“也差不多吧，那段时间和她基本天天见面。”这也是为什么沈昱会对她记忆深刻的原因，两个人的感觉……大概像是可以倾述的树洞吧，也止于此。但他真不太记得，为什么楚玉馨会辍学了。
只记得一个暑假过后，他就在没见过楚玉馨了。他试图还找过对方，可惜没成功。
有关于这个原因，这份记录上有了一些，当年六月的下旬，楚玉馨和一位老师有谈话的经历。可以说，被那一位老师狠狠地羞辱了。
他们班老师沈昱打小就看不顺眼，他皱起眉头。没想到楚玉馨的离开果然和那个老师有关。
不过这一天？
是每年我不在学校的日子啊。
和前半段的悲惨记录不同，辍学以后的楚玉馨彻底变了一个人，从悲剧女主角变成爽文女主角，虽然踏入演艺圈的经历有些磕磕碰碰，但凭借着自己从小的眼力和演技，她在影视城里当临时工，一边挣钱养自己一边偷看别人的学习，没多久就被钱琳发现。
而钱琳对她也倾注了不少资源，签下她以后直接开始着手培育，演戏、鉴赏、歌唱、跳舞、礼仪，在沈昱刚刚踏入大学时，楚玉馨也过着地狱般的“训练生活”，而她成功了，蜕变了，在蛰伏两年后以演员的身份开始出发。看着看着……
嗯，资料更新到了楚玉馨在我家过夜……前一天晚上还真是通宵了。
“所以真的有神？山海在监控着一切？”沈昱抬起头看了眼天花板，诡异。
好在没写具体的，就写睡了一觉，无事发生。而且资料都是像纪录片一样，客观记录事实，不包含别人的心理活动，以及主观评价。倒没太过于新鲜的发现。
沈昱再次回看她后半段的经历。
没有。
不仅没有像胡雪一样可能存在被干涉的经历，一切逻辑通常，甚至连男朋友、情人、一夜情，什么都没有过。
和以前的楚玉馨一样，除了身边多了个关照她的琳姐，连朋友都没有。
好吧，有。
鄙人。
可以说，至少现在没有人盯着楚玉馨，干涉她的生活，但以后有没有……我的嫌疑倒是有些大哦。以山海的能力，送她个影后问题也不大。
看完了资料，沈昱的心情有点复杂，一方面放下了一些，至少楚玉馨截止至近期没有被执行官干涉过，另一方面，再多了解了她的过往之后……
“之所以朋友圈都是没营养的内容，因为连个算是朋友的人都没有。”沈昱打开楚玉馨的微信，看了眼时间，看得太入神了，已经快夜晚十点了。
“工作结束早点睡，别熬夜。”
嗡嗡——
几乎是秒回。
“在见一个大导演，没喝酒，聊完就回去睡。”
沈昱笑了下，回了一个oK的表情过去。
“咳，别看手机了。”
女歌手的浅唱低吟在耳畔优雅的回荡着，钱琳拿起杯中的软性饮料，浅浅的品尝了一口，对着对面二人说道：“今天能见到安导真的是荣幸至极，我家玉馨一直都是您的粉丝。”
“哦？那楚小姐你最喜欢我的哪一部作品。”头发有些花白，带着黑框眼镜的安导笑着朝着楚玉馨问了一句 ，而楚玉馨把手机塞进包里后，双目中立刻浮上了崇拜的神色，回忆着事前翻看过的所有关于安导的采访，道：“我最喜欢您的《晚宴》，尤其是开篇的那一部分。”
“开篇？别人评价最好的都是最后的群戏。你怎么会喜欢开篇呢？”安导身体开始前倾，用心的倾听着楚玉馨的话语。
钱琳的嘴角微微翘起，她是知道自家姑娘的能耐的，能够讨人欢心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她把每一次社交都当成演戏，把每一个社交对象都当成剧本来研读，甚至写小传。
“一镜到底。”楚玉馨恰到好处的抬高了一些音量，表现出自己对这段的喜爱以及兴奋的情绪，道：“开篇长达十分钟的一镜到底是对导演的巨大考验，当所有角色都在同一个镜头下陆续登场，这种流畅的感受给了观众截然相反的压抑和急切感，我看的时候连呼吸都不敢，生怕漏掉一个细节，奠定了电影的主基调。我听说您原本打算整部戏都一镜到底……”
安导像是遇到知己一样，拍着大腿说道：“对啊，你说是不是很大胆？就完全这个故事，整部电影，全部一镜到底，当时我跟所有演员说的时候……”
当安导的表达欲望被楚玉馨勾出来后，钱琳就知道合作算是有戏了。导演选择角色，有一个很重要也容易被忽略的因素，那就演员和导演之间的理解能力，沟通能力。而在这方面，楚玉馨无人能及。
她朝着一旁，穿着西装背心，打扮的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举杯示意，小声说道：“谢了郭先生。”
“不，是我谢了，给我那么好的赚钱机会。”
郭奇峰 ，这部电影的主要投资人，一个年近四十却依旧精致无比的男人，他回了一句后，随后转动着手中的酒杯，视线扫过露出倾听神色的楚玉馨后，笑着一饮而尽。
郭奇峰脸上露出回味的满足神色，但没有人知道，他脑子里到底在回味什么。
钱琳注意到这个视线后，何英雄的话语忽然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她微微一颤，随机连忙摇头。
“有机会一定要和楚小姐合作一下。”安导聊得很开心，感觉遇到了知己。
“我觉得这一次，就是一个不错的机会。”楚玉馨喝的同样是无酒精的软性饮料，她切入正题，道：“安导，你对《她和他》的剧本还满意吗？”
“剧本嘛，小郭给我读过了。”安导看了眼身旁的郭奇峰，道：“编剧还不算成熟，节奏上和台词上有些小毛病，但大体的框架还算不错。如果这剧本放在我面前，我会买下来，也愿意操刀拍摄。不然，我也不会来这里了嘛。呵呵。不过……”
“我看了楚小姐以前的戏份，包括您自己给我的感觉，都是属于甜美风的女孩。虽然在《演员》节目中，形象上有尝试些突破，也会令人眼前一亮。”安导也不再说虚的，说出自己的意见，道：“但这部剧的成败，可以说百分之八十取决于女主角的演技。”
“这部剧现在在你手上，你的期盼我很清楚，你想要这个角色。而我。”安导指了指自己，道：“目前，对您戏路，尤其是大电影的演技，还不够有信心。其他角色我有信心，在我的指导下你绝对可以出演。只是这个沈佳林的角色……嗯。”
“安导心目中有更好的沈佳林人选吗？”楚玉馨听出了话里的意思。沈佳林就是故事里的女主角，那个如同流浪狗一样，野蛮，落魄，不讲理的女孩。
“只是从角色的契合度上考虑。”安导刚想解释，他对对方还挺满意的，如果有青涩的校园恋爱片，一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这件事情不针对她，只是在这个女主角的人选上，他有更加心仪的人选。然而还没说完，楚玉馨已经把自己的头发散了下来。
他不再言语，认真的看着楚玉馨，只见楚玉馨原本挺拔的仪态开始变得含胸驼背，眼中的神采逐渐蒙上了一层迷雾，变得混沌。自信的视线彻底消失不见，时不时转动的眼珠子代表着她的不自信不敢与人直视，而拉起的眼角却又故意伪装出凶狠。
披着凶狠狼皮，内心比任何人都细腻的兔子。
“我对这个角色。”甜美的声线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慵懒中透露着疲惫的低沉声音，楚玉馨不再淑女坐姿，前倾着身子望着安导，说道：“还挺有自信的。”
两个人。
和刚才坐在自己面前的楚玉馨，彻彻底底是两个人。眼神，手指、姿势，每一个细节都全部不同，不论哪个方向来拍摄，都毫无破绽。
就好像，刚才那位楚玉馨才是演出来的，现在的才是真正的她！
“合作愉快！”安导当机立断，举起酒杯，而楚玉馨也重新露出笑容，高兴的说道：“合作愉快。”
“杰作……”一旁当中间人的郭奇峰，笑着拍了两下手，道：“那么我们一起为这部剧干杯吧。安导，我这找你来的想法，其实挺市侩的，作为投资人，我希望这部戏能够票房，奖杯，双丰收。”
“这也是每一个电影人的追求，小郭你不用多说。”安导碰杯后，笑着说道：“我打赌，这部戏只要顺利完成，小楚最佳新人的提名肯定少不了，能不能获奖，还得看竞争对手的水平。”
“那谢谢安导，谢谢郭先生。”楚玉馨客气的敬酒，却见一旁的钱琳，脸色有些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