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没有生气，也没有责骂，话语间只有无尽惋惜和失望。
星禾看着他，脸色变了变，眼眸中并没有太大波动。
“师叔，我对正道没什么兴趣，自然对魔道也没有兴趣。”
“我觉得文初提议不是没有道理，便想着陪他试一试。”
“走错路，总好过原地踏步。”
众人视线落在文初身上，等着他的解释，少年微微屈身行礼，没了往日的踌躇。
“诸位道友，我们在色林错守了四年。”
“数年间，牺牲无数同行者，盘古残躯还是一日强过一日。”
“我不甘心！”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至少我不甘心坐以待毙。”
“堵不如疏，我入了无情道，斩断了尘缘，想着将盘古残魂封进体内。”
“显然，我失败了。”
“有人告诉我，多活几日少活几日没什么区别，我听得懂，觉得有道理。”
“错就是错，我会自裁谢罪。”
星禾没有劝阻，后退一步，免得待会血溅到自己身上。
输就输，自裁真是蠢到没救。
阵法已破，封印已除，盘古这坨已经拉出来了，又不可能再把它塞回去。
自杀毫无价值。
众人散开，对看人自杀没什么兴趣，各自忙碌起来。
文初的生死无人在意，他会不会自裁也没人感兴趣。
斥责谩骂，又找不到缘由，少年所说正是他们所想，唯一区别只在于做与不做。
不得不承认，两个小家伙比他们勇敢许多。
有人不甘心，徒手搬动巨石，试图重新筑起石屋，修复阵法。
有人盘腿跪坐在地，口中呢喃着经文，试图平静心神。
有人什么也不做，只是呆呆地站着，失神的望向远处诡异的景物。
几个年轻人找遍整座湖心岛，怎么都找不到尹师尊的尸骨。
除了羽化，他们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原因，能让那位老人不出来主持大局。
难道是因为害怕？
真是笑话！
文初反手握剑，正要准备刺入心脏，星禾好奇的看着，想知道少年会不会成功。
利剑要穿过肌肤，刺破血肉，避开肋骨。
剧痛侵袭下，没那么容易成功。
星禾有经验，自杀的经验。
那段最沉沦的时间，她经常试着自杀，既胆小又怕疼，总是不成功。
嗡——
就在这时，蜂鸣声响起，不是耳朵能听到的声音，是一种精神震颤。
声音响彻在灵魂深处。
文初停下动作看向星禾，后者点点头，确认了对方的猜想。
“精神力，应该是魂魄震颤，或者类似于魂魄的存在。”
“我没见过神，纯猜想。”
“你不自杀了吗？”
星禾表情略显失望，就差那么一点，她就能看到少年自己刺穿自己心脏的画面。
她这种懦弱的小丫头，连割腕都下不去手。
砰！
文初抬手给了她一个重重的爆栗，痛的女孩直掉眼泪。
“比起自杀，我更想弄死你。”
“准备动手！”
一团混沌雾气从阵法核心位置逸散出，可以清晰感知到是精神能量体。
不是魂魄，又与魂魄有着几分相似。
星禾激活能量，十几种茅山镇魂道法倾泻而出，动作行云流水，衔接完美。
混沌雾气停滞，能量弱了几分。
女孩声音急切，指尖微微颤抖。
“就现在，快死进去！”
文初闻言不敢迟疑，直接冲进雾气之中，纯粹用性命试错。
他不是鲁莽，只是单纯没得选。
噗通！
噗通！
噗通！...
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响起，混沌雾气有生命一般融进少年体内。
星禾心中微喜，没想到这货真的能成功，看来以后对他态度要好些。
他也没那么蠢。
岛上，看到这一幕的道家传承者怔在原地，随即陆续响起诵念经文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强，杂乱无序中隐隐契合着某种天道法则。
能量遵循某种规则汇聚在空中，隐隐投射出阴阳鱼的巨大虚影。
太极凝实，轰然坠落，混沌雾气越来越弱。
吱——
混沌雾气中响起刺耳尖啸声，瞬间将众人体内的戾气激发到难以压制的程度。
岛上的人还好，抱元守一，静心诵经，不至于让心神失控。
尖啸声的目标是混沌雾气里的少年，目的显然是要抹去他的意志。
星禾安静看戏，总感觉雾气有些奇怪，柔弱到不符合神的逼格。
盘古是谁？
九州传说中的灭世祖神，创世祖神，哪怕是一缕残魂也能轻易将人类魂魄驱逐。
它却做不到！
它在用一种极为蠢笨的方法污染文初的魂魄，抹除意志。
它给人的感觉很弱，什么都做不到，只能依靠戾气浸染。
雾气中蕴含的戾气，强到无法想象的程度。
文初只抗衡了几秒，眼眸彻底染成血红，失去了理智。
星禾失望叹息，终究还是太过于高看他，蠢货终究是蠢货。
“忘乎物，忘乎天，其名为忘己，忘己之人，是之谓入于天。”
“话说你这十年，究竟把玉简悟透了几分？”
“无情道又参透了几分？”
“我若是信了你的话，道家的脸面真就全被你我二人丢尽了。”
星禾挥手，一股巨力将文初砸了出去，自己进入雾气之中。
她原本想着，十年研读参悟，少年再蠢至少也能强过自己。
呵呵，纯粹做梦。
努力若是有用的话，还要天才做什么？
离开雾气包裹，文初慢慢恢复神志，难以置信的看着取代他的女孩。
声音颤抖。
“你、你什么时候入得无情道？”
星禾静下心神，戾气浸染中，竟然还有余力和少年闲聊。
“那晚不是你拿给我看的吗？”
“区区千余字，词句浅薄，又没有什么值得反复推敲的语句，看一遍足够。”
“我早就说过，你悟性一般。”
文初心如死灰，仅剩的一点骄傲被人碾碎，他已经足够努力了。
“你什么时候斩断的尘缘？”
星禾眼眸微微染色，脸上多了少许疯狂，一闪而逝。
“今早。”
“昨晚睡得不错，早上醒来神清气爽，忆起往事心情不太好。”
“心思烦闷，顺手就斩断了尘缘。”
“不得不说，你们八仙宫的无情道当真不错，合我胃口。”
混沌雾气左突右冲，却被星禾死死困在手心，犹豫几秒，直接按入自己眉心。
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她不是鲁莽，只是单纯没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