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对错哪里能尽数说的明白。
毫不客气的，甚至没让老佣人留下来吃个饭同尚未归家的姐弟打个招呼，恍若连这点礼数都不愿意尽了。
只是在张妈走的时候，宋青婉起身拖着病弱的身子一直相送到枫树的枯枝下。
眼见着张妈上了叫来的的士，她低头抚着胸口，一言不发的挪着脚步回到偌大却空冷寂静的安家。
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期间细细打量着这生活了大半辈子的所在。
一切都是静止的，红木的家具是他们那代人所喜欢的款式，但是在客厅近期没有好好打扫以至于落了一层灰的水晶灯下，蒙上了灰沉沉的影子。
只有脚下的白猫拱来拱去，爪子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当着她这个主人的面磨着沙发。
宋青婉笑了笑，很勉强。
蹲下来，伸手帮着奶糖捋顺杂乱的毛发，动作越来越慢。
她看到自己手背上松弛暗沉的皮肤，一声长长的叹气。
起身到卧室里，提着脚想站到镜子面前去，试了几次后又收回来。
但是。
低头的时候还是能够看到自己花白的发尾，她怔怔的好久，鼻尖都是弥漫在房间里的药味。
奶糖跟着她上来，却自发的坐在门口等，没有跟进来。
它歪着头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这个尽显老态的女人迟钝的坐在书桌前，取了纸笔，一笔一画不知在写什么。
.....
大学对面的茶馆里，玻璃门半开着，安然低头用纸巾细心擦拭着刚刚清洗过还挂着水珠的茶杯，柜子是木质的，还是要确保放进去的茶具干燥才不会发霉。
虽然是冬天，但是这一点还是要注意的。
附近的店铺此时都关门了，只有这间身处在巷子里的茶馆此刻还留有一扇门。
名为这间店的老板，不过自从几个月前她去盛景上班过后就没有再来过这里了。
之前的招的兼职小依是个很尽责的女孩子，店里打理的就跟之前的阿姨还在一样好。
放假回家之前也特意把钥匙交了回来。
苏晓晴愣愣的靠在座位上，今天的天气很好，时间也才刚堪堪到了下午，不开灯的茶馆里也有很好的可见度，空气里有着因为密闭了一段时间而沉淀起来的木材香气。
可是。
她把目光暂时从安然脑后系着的随着动作微微晃动的大蝴蝶结上移开，看向外面。
虽说因为店处于小巷内的缘故，角度的问题，但也能有几掌宽的缝隙能直直的看到对面。
对面风平浪静，只是在大学的正门前零零散散的围了一圈红白锥形桶，看起来没有什么奇怪的。
其实隔着双向十车道的公路，再加上巷子的深度，看不太真切的。
“晓晴。”
安然的声音把魂飞天外的苏晓晴的神思拉回来，她慌乱的回过头。
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稳稳的被放在她面前，芳香的味道随着热气一同蒸腾，杯中微微漾着水纹。
而摆在安然自己面前的是一杯澄净透亮的红茶，盘子里放着几块方糖。
她略微低头拿着店里的汤匙在杯子里搅动着，这是喝咖啡的习惯，喝茶的人一般不会这么去做。
“总感觉你最近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安然顿了顿手里的动作，苏晓晴心里一紧。
强自镇定的吹了吹杯子里浮起来的茶沫：“有吗？我挺好的。”
“你以前可不会每天一早就给我敲电话过来问我在哪里，还连续敲了七八天。”
“然然...我...我是关心你。”苏晓晴不自觉的移开视线，盯着桌面上清晰的木板纹理，声音很轻：“我们是朋友，我知道，嗯..”她深吸一口气：“变故太多了，我担心你，就只是这样而已。”
安然静静的看着方糖快速在红茶里溶解，眨了眨眼睛。
“...我很好的，你别太多想了，你的时间不用花在陪我上，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多陪陪顾城吧。”
“然然...”
安然笑笑：“现在不是过去我们还是学生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了，大家都有了自己的生活不是吗？晓晴，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的嘴角勾的很牵强：“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就是...你知道吧，说老实话，我不知道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该说什么，似乎我们也没什么可以谈论的了。”
苏晓晴低头抿着还有些烫嘴的茶水，一言不发。
“我不是说你不好，是我自己的问题。”用汤匙试了试味道，回忆着记忆里的味道，迟疑着又夹起一块方糖丢进去：“发生的事情太多，我们永远不可能像以前那样谈天说地，聊哪家餐厅好吃，聊怎样穿衣打扮，我做不到这样...”
她抿了抿嘴：“我不想让我的低气压影响到你，或许这种心态只是暂时的，但是我真的不想再给身边要好的人添麻烦了，我知道今天是盛景的年终报告会，你作为主管应该要出席的，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你的意思是，是让我以后别来找你吗？”苏晓晴低着头，轻声问。
“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苏晓晴嘴里把这几个字慢慢咀嚼了一次，眼前有些模糊。
“哪有你这样把最好的朋友往外赶的？”
“又不是生离死别...”安然无奈的撇撇嘴：“怀念过去....只是刻舟求剑，你没必要和我一样，你和顾城未来很长呢，而且我又没说我们以后再也不联系了，只是劝你别老往我这跑，我是活在过去的人，你...”
“去你妈的歪理...”苏晓晴不争气的揉揉眼睛，抬起头来：“那我还说展望未来是望梅止渴呢，你真要一直活在过去吗？很痛苦的，十年二十年不是空口白话，三五十年也有可能，你才二十七岁，傻傻一直等他干什么？你确保他不会在外面成了家再也不回来？到时候就算他回来了，也没有结婚，那又怎样，他是糟老头子，你是糟老婆子，在路上碰到都百分百认不出来。”
也许是大脑在预警所待的环境太过不妙，她咬牙开始脑子里一团浆糊胡言乱语：“说不定只要过个五六年他就把你忘掉了，毕竟满打满算算上今年你也就和他认识了六七年的样子，男人不都是这样吗？以他的条件左拥右抱也不是不可能吧？当然我不是劝你学他去找新欢，只是别把自己封闭起来，这样不难受吗？有可能你放宽点心，等过一段时间后回过头再看，会发现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那啥网上不都是说什么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吗，慢慢的就记不清....”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她只是闭着眼睛，双手在桌下用力的捏的泛白。
她似乎怀着一些希望在等着什么。
安然站起来，定定的看着她，茫然过后，低头仔细看着手上的戒指。
她忽然淡淡的笑起来：“晓晴，你今天说的这些话，他都曾经跟我这么说过，意思都大差不差。”
“...如果...如果时间真的能让我忘掉什么的话...那...”她轻抚着桔梗规整的花瓣：“...一定是他的缺点，爱面子、自以为是...”
她轻叹：“所以我只会越来越想他....”
苏晓晴白了脸，转过头，噙着泪不理她。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忍着哭腔开口：
“那他要是死了怎么办？你永远也等不到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