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望是把行动放在思考前面的。“海”是希陵市的b级危险区，从医院这边倒两趟公交车便能到达。此时天色已经完全变黑，希陵市的夜晚也看不清楚星星，抬头望去，只是一片深色。
这里的夏日总是多雨，可近日也不再下雨了，温度升高，仿佛天空也被染上了灼烧一般的急迫。车窗将外面的景色分割成一个个小格子的画面，姬正如往常一般，只是默默地看着窗外。魏望往他旁边贴近了些，“怎么样，有回到过去的感觉了吧？”
“没什么好怀念的。”他回复。对于二人肆意挥洒青春年华的那段日子，姬正的记忆已经不再清晰。
旁边人的兴致却未减，把手中的折扇打开又合上。姬正看了他一眼，他似乎记得这家伙在焦虑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做些小动作。
他在魏望第无数次合上折扇后握住了扇柄。
“你在怕什么？”
“我没有在害怕呀。”魏望面不改色。
“你骗不过我。”他把身子转了点角度，直视着魏望的眼睛。“在这里秀你的演技没有必要。”
那人的手腕僵了一下，原本堆笑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不愧是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敏锐呢。”他倒也坦率地承认了，“我在担心你的排名。”
姬正和他对视，随后又收回目光靠在椅背上，“这个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活到第二轮的。”他的排名并不是无法挽救。
“但是第二轮又会是什么样的规则呀……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呢……”
心思被戳穿，魏望就也不再试着伪装了。
表面上的坦然或许只是他故意为之的作秀，姬正心里知道，这人在许久之前就有这个毛病。他拍了拍魏望的肩膀。
“不是说要看海吗，要到地方了。”
魏望朝窗外看，视线已经能捕捉到夜晚平静的海面。
“我说啊，姬正。”
他似乎是故意没有往姬正那边看，“你说要活到第二轮……是为了他吗？”
“嗯？”
等到姬正反应过来他话语所指的对象是谁时，公交车已经停止。他站起来，无视了这句问话。
“……下车吧。”他说。
……
眼前便是夜空下静谧的海。海浪规律地浅浅冲到礁石上，溅起细碎的泡沫。城市中央看不到的星空在这里变得明晰起来，魏望抬眼着相较之前更密的星星，眼神又指向身边由于夜色浓重，已经看不太清的人影。
那个问题，他没有接着追问。
海面倒映着同样的月色，这个世界的海是否是另一个世界的天？他这样想。
即使荒诞，他也不愿再去思考自己的现实了。
“真希望能永远这样啊。”他轻轻地开口。
若是把时间定格在这一瞬，他们便也不需要再为了活着而担忧。
而果不其然地，身边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那是不可能的。”
魏望总是调侃姬正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一个浪漫细胞，又每一次都被一句“人要活在现实中”而反驳回来。他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曾经的自己高谈阔论未来与梦想时，姬正会露出淡淡的、似是有无奈的笑容。
但还是快乐的。
就像他们那时候看到海边的日出，橘色在波光粼粼的水中浮动，将反转过来的天空也尽数铺染。那一刻，他甚至感到哪怕身处世界的终末，光凭他们两个，也能将这一切彻彻底底地颠覆。
在二人分别后，他也曾无数次地怀念起那疯狂的、又无畏的念头。
“说起来，怎么……有火烧的味道？”
姬正的话语让他从回忆中回到现实。烟味也确确实实地进入了鼻腔，他朝周围看了一圈，不远处似乎有个模糊的轮廓，面前燃烧着小片的火焰。
“怎么感觉像是在烧纸……是玩家吗？”
魏望自言自语着，悄悄靠近了那个方位，那人口中念念有词，他听不清楚内容。
这么偷窥下去不太好吧……。他的脑中飞速辨认着面前人的身份，最终画面定格在了其中一个玩家身上。
“苏棱月……？”
“嗯？”
那人回过头来，借着微弱的月光和火光，他看到那正是苏棱月的脸。那堆火在没有介质地燃烧着，魏望知道，那是她的异能效果。
“抱歉……我不是有意要看的。”魏望走到她身边。“你在烧纸？”
“是啊。”
苏棱月站起来，语气里略显寂寞，“今天……是我姐姐的忌日。”
“……这样啊。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啦。已经说完了。”她笑了笑，“倒是你们，怎么这么晚了还跑来海边？”
“重温高中时光来的。那时候我们俩半夜偷偷溜出来在海边看日出，景色真的很美——”他回头看了眼姬正，“那可是我们两个的珍贵回忆呀。”
他打开扇子，轻掩着嘴角笑着。
“真好啊……还有这个心情。”
宇宙法则是已经探知到每一阶段的游戏规则的。苏棱月并不想对外人透露这些，可她自己也知道，接下来的游戏将比现在残酷百倍。
这只是表象的平静。这个世界的真实一面，如同这片海用宁静掩饰着自己最深处的暗流汹涌。
“虽然很担心啊，但是到底还是要继续的嘛。”魏望看上去是比较乐观的。“我们打算在这里待一晚上。你现在要回去了吗？”
“我可没说要一晚上……”姬正小声反驳。
苏棱月解除异能，火焰消了下去。“我无所谓的，反正我们组织也没有据点。”
她注视着悬在高空的月。那个与她一模一样的脸似乎浮现在眼前，一切变得熟悉又陌生。
“说起来……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姐姐？”
魏望和苏棱月在现实世界的关系属于彼此知道但不认识，苏棱月所在的地下偶像团体moonwings在临近转正前发生了些事故，所以未能转正成功，但他所了解的也只有这些。
“……因为我就是她啊。”
“啊？”
苏棱月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把魏望吓了一跳，她方才意识到自己不过脑子地说了些什么。
但是……已经都来希陵市了，况且我也活不了太久……把实情说出来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她想。
这个秘密保守了那么久，真正的真实，就连她自己也几乎忘记了。
“你们想知道吗？我和……姐姐的事情。”
略带咸味的海风吹过。
在魏望好奇的眼神中，苏棱月微微仰头，再一次看着天边弯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