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殇跪在旁边深深叹气。
整个莫家就属莫路跟老爷子最亲，莫路从小跟着老爷子长大的。
莫家其他人要来，都被他拒绝了。有些人一辈子难得跟莫老爷子说两句，人走了才想着过来，倒也没必要了。老爷子也不会想看见他们。
有莫衍和他过来澜山居就够了。
莫路一下跪在了棺材前，重重磕头。
微生透跟着跪下，学着莫路的样子，将手垫在额前，磕了下去。
灵堂里一片深邃的寂静和昏暗，只有棺材前、后两盏长明灯在噼啵燃烧，散着一点零星的微芒。
莫衍和莫殇跪坐在莫路和微生透的身后，沉默不语。
“往生，念了吗？”莫路低低问道。
“还未。等着你。”莫衍回答。
“那就让我来吧......”莫路唇边笑容苦涩。
往生念了，就是真的要送爷爷走了......
“爷爷，你若是能在天上做个逍遥快乐的神仙也好。”莫路低低说着，声音有些哽咽，“在天上，看着我和微生透，看着莫家。别再一天到晚的给别人牵姻缘了。若实在忍不住，讨个月老当当也好。”
莫路闭了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又继续道：“爷爷，长明灯给您燃着了，不要像个小孩一样稀里糊涂地走迷路了。”
莫路说到这里，停了停，抿了抿唇。
灵堂里再次沉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静到仿佛能听见死亡那冷峻而滞重的闷响。
微生透仍旧是磕头的姿势，手指却微微收紧了。
他一定会让爷爷放心。
他会用尽全力去爱少爷。
用他的所有去爱他。
一道推门声打破了灵堂里浓稠的寂静。
是莫崇喜。
莫崇喜面色苍白，头发凌乱，身上还是脏兮兮的，东一块西一块的包着纱布。
他一进来就直接跪下了，重重一个响头直接磕下去。
莫衍微微有些讶异，低声问道：“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莫殇叹息：“大概是心里装着事吧。”
本来用巫术处理伤口也不用做麻醉，莫崇喜能多久醒过来，全看他自己。
只是能这么快醒过来也是他没想到的。
莫崇喜抬头看着莫路和微生透的背影，颤抖地问道：“我赶上了老爷子的往生了吗？”
“嗯。”
莫路低低应声。
他垂着头，发丝凌乱地挡住了双眼。
莫崇喜平复着急促的呼吸。
半晌后，莫路抬头看向棺材，轻声道：“爷爷，那莫儿开始了。”
言罢，灵堂里立刻起了微风，空气里残余的燥热似乎都被吹散了。
莫路闭上双眸，将双手抵在额前，缓缓开口：
“渺渺超仙源，荡荡自然清，
“皆承大道力，以伏诸魔精，
“天上混无分，天炁qi归一身，
“皆成自然人，自然有别体。
“......
“本在空洞中，空洞迹非迹，遍体皆虚空。
“念诵无休息，归身不暂停，
“天堂享大福，地狱无苦声。”
一遍诵完，灵堂里泛起了淡淡的碧绿的光点，柔柔地往莫老爷子身上飘。
莫路看着斑驳的光点，微微垂头，抬手遮住了眼睛，薄唇紧抿。
真的，念不下去了。
他不想送爷爷走。
明明前两天爷爷还在他旁边，理直气壮地闹着要泡温泉，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
爷爷还没看见他的小重孙出生。
也还没给莫崇喜找到伴侣，他怎么能放心？
莫路嘴唇颤抖，眼泪无声无息地顺着下巴滴在了地上。
爷爷明明那么盼着小重孙子，若他有了孩子，爷爷一定也会很开心，带着孩子到处乱晃。
他还记得爷爷说过后悔把他教得性子那么冷，要是有了重孙子，一定要让重孙儿当一个混世魔王，当一个无法无天的莫家小少爷。
他教不了混世魔王。
所以爷爷可不可以回来......
后面莫衍和莫殇看着停住了念咒的莫路，微微叹息。
往生开始了，按照规矩来说，念完三遍之前不能停。
莫殇看了莫衍一眼，莫衍点了点头。
二人张口缓缓接着念诵：
“渺渺超仙源，荡荡自然清。皆承大道力，以伏诸魔精........”
经文带着奇特的韵律，低低的萦绕在这昏暗的灵堂，听不真切，却又让人心都不知不觉沉静下来。
莫崇喜听过一遍后，垂着头跟着一起诵唱。
他明白这咒是守护莫老爷子灵魂的。
守灵七天，每天三遍，且需要保持长明灯不灭。
他会一直守着莫老爷子，守着这个允许他回莫家的人，守着这个给他温暖的人。
微生透稍稍往莫路身边挪了一点，与他肩并着肩。
莫路感受到身旁的温度，将手垂下与微生透十指相扣，而后努力平复情绪，跟着开始低低诵唱。
五个人缓慢的诵经声揉在一起，低而深沉，犹如深潭中的波动之水，在寂静的灵堂里涌动。
绿色的光点在莫老爷子的身上缓缓聚拢、停留，看着像是蒲公英一般轻盈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