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阴，冷风又变得刺骨，姚莲进来跺跺脚，双手抱着胳膊揉搓了几下，觉得自己暖和了些，这才走进院子，径直去到后面的菜地。
一看那被盖起来的地，姚莲艳羡地惊呼，“你可真厉害，用衣裳盖菜地，我们家可没有多余的衣裳。”
李月笑道，“可不是吗？又是厚实布料又是油纸，一层又一层的，一般人家哪里伺候得起？可晓晓说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现在没有以前冷，少穿一件不碍事，若是菜长出来了，人不用饿肚子不说，还能把菜拿去县城卖，那也是响当当的铜板啊，种得好了，能买好多衣裳呢。”
姚莲道，“那是，可谁家有这么多厚实的衣裳？都只能干看着。”
李月附和，“可不是呢！我看着都心疼死了，更不要说，事先这种子得这样伺候那样侍弄，唉，咱这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可看不懂书上说的。就这么豁出去侍弄，还不知道能活多少呢？”
姚莲压下羡慕，疑惑地问，“真的这么难打理？”
李月叹口气，“几天前晓晓妹子就准备盘活种子、藏地、追肥，昨天我们几个刨地施肥，做篾条缝篷子，弄了大半天呢！”
姚莲还是不相信，“大妹子，这东西，你看我们大家能种得出来吗？”
李月道，“试试就知道了，有谁生下来就会跑呢，都得自个儿慢慢摸索啊。”
这是不想教。
姚莲又问，“那妹子，种子发芽了，你有种不完的，可以匀些给我家吗？不用多了，就拿半死不活、蔫了扒拉的给我家就行。”
李月忙道，“现在长成什么样还不知道呢，而且家里这么多张嘴，有那卖不成的都进肚子救命了，哪里有能匀出去的，那不是要命吗？”
看她这么护着林晓晓，姚莲心中虽然不快，可也不想惹她们恼火，羡慕的对李月说，“还是你们夫妻聪明，一样是两个人干活，现在的日子过得可比以前好多了。”
这么明着说他们家占人便宜，丝毫不提他们被逼走投无路的绝望。
李月也不乐意了，“是啊，全家人去掉半条命换来的。这样的‘聪明’给你们家，你们要吗？”
姚莲见她生气，连忙道，“好了，别生气了，大妹子，我这人你还不知道吗？就是嘴快，没有别的心思，既然不好学，我不学就是了，不抢你们的饭碗，你放心！”
她冲林晓晓的屋子一笑，回去了。
其实林晓晓根本没起来。这么冷的天，又不能出去干活，她才不想起呢。
跟袁丽袁梅一起睡，盖的被子都是厚实温暖的，她更不想起来。
心里又骂袁继风，狗男人，给孩子们的被子厚实暖和还香香的，给自己的被子又薄又硬。
净欺负人！
李月等林晓晓起床吃过饭，在院子里闲站着时悄悄对她说，“妹子，你可得长点心眼，如果村里人人都这时候种菜去县城卖，那你的菜就卖不出价钱了。咱可是付出很多精力和时间的，不能这么白白便宜了她们。”
林晓晓无奈，“其实这也不难，只要他们找到提高温度的办法就可以了。”
李月心知如此，可还是道，“如今世道艰难，先保住自己家的吃喝吧，不是嫂子坏心挑唆你，毕竟你有四个孩子要养。”
“你还说想送翰成跟佑成去怀恩书院，那可是最费钱了。袁大发他们四兄弟为什么到处占便宜?就是为了举四家之力供养一个读书人出来，以后出人头地。我听过那袁析一个月笔墨纸砚的支出，比得上我们一家子一年的花销呢！”
庄稼人，吃是自己种的，衣裳大多也是自己做的，一年的嚼用很少，但若生个病，那就是一年甚至几年的收成一下子就没了。
偏生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生病，家里人一多，那基本就是每年都会有个病痛的人，都是大花销。
其实，真正用于生活开支的，不多。
林晓晓倒是没有吃不起药这个担忧，但李月一心为她着想，她也承这份情。
而且，村里的女人之前大多瞧不起她，她也不想当烂好人。
“我知道的，谢谢嫂子提醒。明儿天气要是好，我得去山里一趟，家里就要嫂子替我操心了。”
今天天气不好，她可不敢贸然进山，蛇虫事小，万一劈个雷出了事，哭死都没有办法挽回了。
李月道，“家务活、带孩子这些我都在行，就打架骂人不行。妹子，你如果去山里，让强子带你去，他熟，也能帮得上忙，你大哥得在家里。”
林晓晓道，“强子也不要去，在家歇几天，这两天跟他爹挖野菜、砍竹子、做篾条，没一颗歇着，都累坏了。”
真是勤快到让人心疼。袁强跟袁翰成一般的年纪，硬生生比袁翰成矮了一个头。
李月不在意，“小孩子有什么累的？在家闲着才不好呢，要不是你今天非让他们在家，我早就撵他出去了。”
有好多事要做呢，偏生这两天都下雨，而林晓晓又硬性规定，下雨天不许上山去。
林晓晓问，“强子喜欢什么？看书还是练武？或者是学医、打猎、盖房子？”
就这么天天在山上转悠，也不是个事儿。
李月道，“他半天闷不出一个屁，比他爸还不如，能学成个什么？再说，我们家也没那种手艺人路子，更没那银子！”
读书习武他们学不起，学医也没那门路和天赋，至于盖房子那样的手艺人，属于不入流的工匠，还不如他们家这样的庄稼人呢！
在院子角落劈柴的袁强嘴角动了动，又紧紧地闭着，用力的劈砍着地上的大木头。
林晓晓看出李月脸上的轻视，心中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不是一个时代的人，说也没用，还是找机会探探袁强的口风，也看看他的心性，如果性子好，给袁翰成或者袁佑成作伴都可以。
察觉到投射到自己身上的视线，劈柴的少年更用力了。
姚莲走了没多久，来了两个与李月相熟的妇人，把她拉到一边说悄悄话。
“姚莲说那种子极难培育，也很费钱，是不是真的？”
李月点头，“当然，我自己的菜地都没有种呢。晓晓妹子也是从书上看到的，第一次实践，成与不成还两说呢。”
两妇人对视一眼，“月啊，你看咱们十几年的交情了，其中有什么窍门，你总知道一二吧？随便指点一下，我们说不定也能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