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冲阵
襄阳太守府内，气氛有些沉重。
“方哥哥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是大还愿寺，我这就派人……我亲自带人去。”
萧槿倏地起身，抓起一旁的玉笛就要出门。
“再等等。”
谢令婉轻声说道，如水眸子静静地盯着手中的芦花环。
萧槿：“……”
少女倚在门边，停下脚步。
时间在两人的沉默中一分一秒流逝，而手中的芦花环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不能再等下去了。”
萧槿深吸口气后咬牙说道。
“吱。”
大门被人一把推开，陶允姜急匆匆地冲进来，
“方未寒是不是出事情了？”
她向大厅内的两人急切询问。
萧槿冷声道：“他一直不回消息，很有可能出了事。我正要去大还愿寺那边找他。姜姜你要一起来吗？”
“这就走。”
两名少女商量完毕后就要出门，就在这时，一声嘹亮的凤鸣却隐隐在天穹边响起。
星尘光屑四散，而后温折雪的身影渐渐在房间中凝实。
“他被困在一个时间结界之中，无法从外部破解。”
少女环视一圈，对着她们微微颔首。
谢令婉缓缓松开手中紧握的芦花环，站起身来：“什么样的时间结界？”
“佛门的时间结界，一种尤其玄奥的力量，我对此知之甚少。”
温折雪说道。
“佛门性善，无须担心他的安全。”
听到这话，在场的三位少女或多或少地都松了口气。
“有劳温御辰。”
谢令婉拱手作揖。
“另外，这个时间结界持续多长时间？”
“一个月。”
“看起来，夫君是遇到了什么机缘。那么……我们似乎要在他回来之前结束拜火神教的事情了。”
谢令婉轻笑道。
陶允姜有些迟疑：“我们去西城郡不带上他吗？”
谢令婉：“这次的行动是军队作战，一个人的力量改变不了什么，就让夫君好好歇会吧。”
“哼……等到回来之后我就带着方哥哥回长明！你也给我回你的会稽去！”
萧槿放下心后，也有闲心瞪她一眼。
“呵。”
谢令婉随手拿过一旁的长明月季，将它的花瓣尽数拔下，眸光闪动。
……
……
“轰！”
一道金光以雷霆之势从方未寒头顶掠过，重重地砸在身后的人群之中，血肉碎末横飞漫天。
“这他妈的……是哪啊？”
方未寒找了块大石头作为掩体，蹲伏在地装死。
“不是说佛门性善，没有生命危险吗？那刚才的那金光是什么鬼东西？”
云纾试探性地说：“可能……那金光打到伱身上没事呢？”
“要不你去试试？”
少女将身体向后悄咪咪地挪了挪：“我才不要。”
“刚来到这里我就发现，我的修为似乎被压制到了明武二转的境界，连身体表面的血衣都凝聚不出来。”
方未寒伸出手，手掌上盘旋的血气稀薄如无物。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那是一套锁甲，锁环和甲片的连接处有些微的破损。
再看看自己面前的这座恢弘寺庙，方未寒瞬间便已然明白自己的真实处境。
这里应当是大周军队攻击大还愿寺时候的场景，而那诡异的镜子将自己拉进来，变成了一名军队的普通士兵。
方未寒有些怀疑地看着云纾：“你说好的趋吉避凶呢？怎么我被拉进来你都不知道？”
“你是不是品格位阶没有那镜子高啊？看不穿人家的小把戏……”
“一派胡言！”
云纾瞬间炸毛。
“先不论那镜子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我可是世界上品格最高的圣器，哪会有东西比我的品格还要高？”
“再说了，趋吉避凶之术没有反应，那只能说明这个地方对你是有好处的，”
“反正……反正云纾永远是对的，你记住这句话就行！”
少女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话，像是快要把自己说服一般，越说底气越充足。
方未寒正要再说话，而后就又是一道金光打来，在身后地面上炸开，炸起飞沙走石。
他扭头向后看去，只见如人海般的军队迎着烟雾蜂拥而上。
“盾阵，盾阵！”
军官的粗粝吼声在混乱的战场上响起，宛如成了所有将士的定海神针。
“龙骧盾墙！保护投石机！”
无数大周持盾卫士冲向投石机前，方形棱样盾牌层层叠叠，堆砌出一道血肉与钢铁的长城。
血气于盾墙间流淌，血力链络将所有士兵的力量汇聚在盾牌之上，这是战场上最坚不可摧的临时防线。
“轰！”
又是一道金光打来，猛烈地撞击在盾墙之上，将数名盾卫震得吐血飞退，身体被高高抛起后又砸向身后的人群。
但马上便有人接替他们的位置，重新结成盾墙阵型，用身体顶住即将垮塌的盾牌。又是数道金光轰击而来，但龙骧盾墙始终屹立不倒。
十数架投石机的扬杆同时升起，在千斤坠地的反冲下将投栏中的巨石势大力沉地抛出。
巨石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爆鸣。如雨点般的石头撞在前方的金色穹顶法阵上，瞬间便撕开不计其数的缺口。
大阵破碎，手持棍棒与朴刀的僧人在院墙下严阵以待。往日和善的面容不再，倒影在他们眼中的是刺骨的仇恨。
“大阵能量耗尽。侧卫，带着雁行阵上！抵近寺庙院墙！”
那将军冲着身后大吼。
“喏！”
山呼海啸的应答声响起，无数轻装步兵从盾墙侧翼杀出，伴随着蝗群般的箭雨覆盖在前方。
箭雨停息后，前进至僧人阵前数十步的轻步兵从背后拔出飞斧向前方满力投掷。
闪烁寒光的斧刃高高飞起，而后如闪电般急速俯冲，瞬间便取下数不清的僧人性命。一时之间，僧众的惨嚎声不绝于耳。
轻步兵组成的雁形阵与僧人接战，刀剑碰撞声钉钉咣咣响作一片。
战场态势很快便朝着向大周军队一边倒的局面发展。
僧人的战斗经验明显不足，尽管个体修为上占据些微优势，但显然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大周雁行死士对手。
他们的阵型被冲散后撕碎，只得向后退缩，一步步地缩到了三丈高的院墙附近。
“那群和尚缩回去了！真是一群懦夫……”
将军站到身前高台之上，转过身抽出自己的战刀，高声大吼：
“以命搏命，向死而生！我等经百余战不死，又岂会在这最后一战退缩！”
“传陛下御诏，打完这仗，我们就回家过好日子！”
“大周将士，随我冲锋！”
将军一马当先地朝着前方火焰纷飞的寺庙中冲去。
“杀！！”
在他身后，无数重装步兵从中军杀出，手持圆盾开始冲锋，悍不畏死。
棕红色的大周军队汇聚在一处形成洪流，势要将眼前的区区寺庙吞噬。
方未寒站在石头之后，看着眼前喊杀声震天，宛如人间炼狱般的战场，心底思绪复杂无比。
这时候的大周军队是毫无疑问的战斗力最强的军队，他们装备精良，他们修为高超，他们拥有高昂的士气。以及在战火中磨炼出的，肯与士兵同甘共苦的将军。
将军们拔出刀剑，会喊着“跟我冲”而不是“给我上”，远非现在养尊处优的武官可比。
就算面对的是一只寒潭里的蛟龙，他们也要撕下它的一身狰狞鳞片。
“所以……我要不要跟着他们一起冲？”
方未寒有些犹豫。
不过若是自己一直躲在这里装死，估计大概率也不能从这幻境之中离开。
“时空幻境必然存在一个锚点，作为两个世界沟通的桥梁，也是现实与梦境的重合部分。”
云纾说道。
“我构建出的镜花水月锚点在自己身上，那这个幻境的锚点大概率也在那个镜子的位置。”
“你得抢在大周军队到达那里之前，爬到那座塔里。”
方未寒看着远方的血肉战场，嘴角抽动了一下。
“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
方未寒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幻化成普通长剑的流明。
从掩体之后翻身越出，他挑选了一个交战烈度最小的地方，准备从那里冲向远方的院墙。
但是对面的僧人却管不得这些。
他们看到一个穿着大周军队的制服的人冲过来，纷纷将目标换成了他。
一根木棍从下方扫来，方未寒狼狈地跃起躲过，同时旋身反手一剑削过那僧人的喉管。
他捂着喉咙连连后退，身形即将无力跪倒。
方未寒一把揪过他的衣领，脚下踏地猛冲，用这名僧侣的身体为自己挡下了数柄朴刀的劈砍。
剑锋入肉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僧侣尸体上迸溅出的血液沾满了他的战甲。
方未寒丢开这已经破烂的尸体，长剑在身前舞动，密不透风的剑气将来袭的兵刃尽数格挡。
他不想与这些人多过纠缠，只为节省血气，以求在大周军队来到之前赶往那座佛塔。
庙门那边正在激战，自己肯定过不去。那若是自己要进入寺庙内部，只能翻越这面院墙。
“云纾，帮我飞过去。”
方未寒低声说道。
前方三米便是院墙，他高高跃起，将长剑插入砖缝之中，做出类似于撑杆跳的动作。
星辰光芒一闪而逝，瞬间给予方未寒一个强大的推力。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的身体以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方式划出抛物线，重重砸落在院墙之内。
相比于院墙外的血战，院墙内的僧人就要少了许多，大周军队尚未完全攻破这里，只有少量的士兵和僧人打作一团。
他无视这些零星的交战，径直朝着那座佛塔飞奔而去。
由于明武境界被限制在二转，方未寒的体能大幅度下降，经过了刚才的极限运动之后，现在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该死的佛门秘境，他要是说这地方弄不死人，我肯定不信！”
方未寒咬咬牙，摸出金疮药粉洒在自己腰间的伤口上。
刚才外面的局势实在太过于混乱，他只有一人一剑，修为也相近的情况下，根本占不到太多的优势，受伤在所难免。
腰间是一个朴刀砍出的伤口，脊背上挨了势大力沉的一闷棍。虽然都是轻伤，不太影响他的战斗力，但这疼痛却是实打实存在的。
到现在为止，方未寒能够百分之百确定，若是自己在这里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没有什么轮回一说。
“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云纾懒洋洋地说道。
“这玩意这么危险，那想必之后出现的机缘也会更大……前面就是那座塔了，做好准备。”
“……准备？”
方未寒在疑惑要做什么准备的时候，便已经来到那佛塔的下前方。
佛塔前的广场上，数十个僧人正手持兵器，虎视眈眈地看着他这位不速之客。
他们牢牢地守住了佛塔的入口，若是方未寒不想在进去之后面对腹背受敌的情况，他就必须把这些人全部杀光。
“这他妈的……”
“放下武器。”
为首的僧人冷冷说道。
方未寒在识海内发问：“你觉得我杀光这些人的可能性是多少？”
“没有我的帮助，应该很低。”
云纾颇有些矜持地回答。
“你说‘我是云纾大人的狗’，我就帮你。”
“云纾大人是我的狗。”
云纾瞬间眉开眼笑：“好，乖哦。我这就……诶？”
她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的时候突然察觉到了不对。
“诶诶？！”
一根闪烁着微光的墨色树枝出现在方未寒的手中。
他左手持枝，以其为剑，冷冷地指向前方，甲片被骤然掀起的狂风吹得哗哗作响。
“轰！”
无穷水流自他的身前奔涌而出，若木枝中饱含灵压的无根之水化作十米高的惊涛骇浪，向着前方猝不及防的僧人冲去。
满含灵压的湍流几乎是一瞬间就冲垮了这些僧人组成的阵型，扬起的滔天水雾模糊掉所有人的视线。
等到他们狼狈起身的时候，方未寒的身影却早已消失不见。
大周军队已经掩杀过来，他们顾不得继续搜索，便被迫直接投入到正面战场的防御之中。
……
佛塔之内，方未寒正贴着墙边缓缓移动，地面上铺满一层黏稠鲜血。
佛塔之内仍然有不少留守的僧众，他提着犹自淌着血的剑锋，一路向上杀去。
不过和眼前的紧张气氛不符的是……
“那树枝是哪来的！”
云纾揪着他的耳朵，不服气地大喊道。
“你遇到困难，第一个想到的灵器不应该是我吗？”
方未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