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的语气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甚至，说得直白一点，是直截了当地命令。
然而，在冷伶仃听来，却无半分抵触。
因为，林默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她彻底折服。
“我正是为此事而来。”冷伶仃应道。
……
所谓鬼市，便是夜间开市、黎明即散的集市。
以往，鬼市多以售卖旧衣为主，各类货物混杂之中。
既有来路不正的赃物，也有从土里挖出的珍稀宝贝，更有以次充好的假货。
在前朝末年，京都城的鬼市可谓是极为兴盛。
有不少鸡鸣狗盗之徒，趁着夜色将盗来的赃物出手。
也有一些皇室贵族的纨绔子弟，喜欢家中古玩珍宝偷出来此换钱。
不少土夫子也喜欢光顾此地，将刚出土的玩意儿出手换些现钱。
因此，古玩行家常常来此淘宝，想要捡些便宜货。
而时至今日，鬼市作为一项传统，一直延续了下来。
更是有不少修行之人参与了进来。
使得鬼市之中贩卖的物品种类更加多样。
听冷伶仃说，这鬼市一般是在凌晨三四点便开张了。
因此，二人也不打算歇息，打算直接动身。
一路上，冷伶仃向林默讲了些鬼市中的禁忌。
比如鸡鸣便散市，动手不动口之类的规矩。
鬼市通常设在人迹罕至、常人难以寻到或不敢涉足之地。
毕竟，若普通人贸然闯入，不太懂里面的规矩，定会扰乱其中秩序。
很快，林默便跟着冷伶仃来到京都城郊。
此处距京都城有十几里远，但二人身为修行者，脚程极快，没费多少工夫便到了。
眼前是一处废弃的矿井窑洞。
据说早年矿井坍塌，压死了不少人，此后便渐渐荒废了。
林默没想到鬼市入口竟藏在此处。
难怪自己在京都城待了好几年，都未曾来过。
矿井旁有条小溪潺潺流过。
冷伶仃走到溪边，捡起一块鹅卵石，示意林默含在嘴里。
见林默面露疑惑，她压低声音，讳莫如深地解释道：“在鬼市做买卖的，说不定不是人，含块石头在嘴里，免得说话时呼出的阳气惊扰到对方。”
“无妨，我不说话便是。”林默摆了摆手。
冷伶仃也未强求。
旁人或许会怕惊扰那些特殊存在。
但是，她相信林默不会。
毕竟，先前在院子里看家护院的，就不是寻常鬼怪可比的。
冷伶仃将鹅卵石在水中涮洗一番。
而后朱唇轻启，将其含入口中，动作间自有一番撩人风情。
林默面色如常，恍若未见。
冷伶仃在前引路，径直步入窑洞。
林默毫不迟疑，紧跟而入。
谁能想到，洞内竟别有乾坤，竟然藏着一条长长的通道。
穿过一条十余米长的坑道，滴滴答答的滴水声随之传入耳中。
林默开启夜视神通，眼前景象瞬间清晰呈现在他眼前。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走到了一处宽敞的山洞里。
前方陆续出现诸多摊贩，各挑着一盏昏灯，将周围环境映得朦朦胧胧的。
选定合适的位置后，他们便在地上铺上一块板子。
展开怀中的布兜，将里面的瓶罐、古器、珍玩、玉佩、手镯等琳琅满目之物，尽皆显露。
不过，此处摊贩虽多，却无喧闹之声。
因为，无论是摊主，还是买家，皆静默不语。
偶有看对眼者，便于袖中勾手，暗自拉扯砍价。
整条长街灯光昏暗，人影晃动。
再加上凌晨雾气浓重，朦朦胧胧间，真有几分阴间地府的意味。
“难怪这儿叫鬼市。”
林默心中暗觉新奇。
也不急于与冷伶仃寻人，毕竟那人尚未到来。
于是，他在摊贩间踱步，不时驻足端详。
先前在路上，冷伶仃就说过。
在鬼市中，只要有钱，几乎能买到所需之物。
不管是符箓印诀，还是法器武功，那是应有尽有。
甚至还有粽子，也就是僵尸。
当然，前提是你必须得足够有钱。
鬼市货币以阳间通用的货币为主。
但真正的好东西，要么价格高昂，要么有钱也很难买到。
许多珍贵之物，买家多倾向于以物易物，各取所需。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可鬼市中却鲜有人动手。
即便在阳间有着深仇大恨，前一天还打得不可开交之人。
一进鬼市，也会压下心中仇恨，和平相处。
这种规矩已延续不知多少年，仿佛冥冥中有股力量在操控着这一切。
也正因如此，鬼市中混杂着不少在外面树敌太多、混不下去之人。
说这里藏龙卧虎、奇人异士繁多，也毫不为过。
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地，山洞中的人越来越多，原本冷清的鬼市也变得热闹了些许。
然而，这里虽说是人来人往，但是却无一人开口说话，气氛显得诡异至极。
越往里走，那些摊主跟前摆放的物件就变得愈发稀奇古怪。
不少玩意儿早已超出了古玩文物的范畴。
一看就是驱邪用的，也不知道是真玩意儿还是西贝货。
而有的摊位上则是摆着杂七杂八的瓶瓶罐罐，也不知道是用来干嘛的。
更有甚者，在身旁竟摆着一具僵尸。
面皮上覆着一张黄纸，身着前朝的官服，皮肤如同刚出土的干尸。
在昏暗油灯的映照下，面容显得十分狰狞恐怖。
而林默也在一些来往的人身上，感受到了阴邪之物的气息。
“看来冷伶仃说的没错，这里面的确有些不是人。”
林默没有太过在意，更没有闲的没事去揭穿对方的身份。
约莫逛了十分钟，他在一处摊前停了下来。
只见在一张破布上，摆放着三四个沾满泥土的瓶瓶罐罐。
两个穿着破布袄子的男人，双手插袖，蹲在一旁，冻得瑟瑟发抖。
衣服上的袄子有不少破洞，里面的棉花都看不清原本的颜色了。
在这琳琅满目的摊贩间，二人的打扮算得上是十分寒酸的了。
却让人颇感意外的是，竟然引来了五六名顾客。
他们蹲在摊前，举着油灯，仔细端详那些沾满泥土的瓷器。
有个年轻人看的出神了，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摸。
二人中那名长着三角眼、模样凶悍的胖子立刻瞪圆眼睛制止他。
虽然胖子未发一言，但是只一眼便让年轻人讪讪收回了手。
可对方并未因此生气离去，反而更加激动地凑近来仔细端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