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5.农神
逗乐归逗乐，乌苏里决定去安定门祭天也并非只为破除流言。
也多亏那些人挑起谣言，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苏林是她，也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她名下的平价粮铺和农种铺，还有那些她曾参与过的事。
虽然骂声似乎更多，但所有人也不是瞎子傻子。
那些受到实惠的女子和百姓终究记得她的好，只是她们的声音小了些。
系统发布的那些任务，都已显示完成。
连水稻培育也是，今年水稻培育结果一出，任务就显示结束。
至于那些盐碱地种植任务，一直未被点亮。
可她推广值还差一截，可她很久都没触发新任务。
乌苏里有预感，或许这次是她获得最后推广值的契机。
——
两日之内，嘉贵妃要前往安定门替百姓祈福的消息传播京城。
更多的人是猜测皇上终于忍不住要在安定门公开惩处，以求上天原谅。
毕竟现在京城白狐故事传得沸沸扬扬。
弘暻三人不顾大雪，在前一夜赶回永寿宫。
“额娘！出了这么大的事您怎么不告诉儿子！”
“汗阿玛怎么会同意？”
“皇玛法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三个儿子围在乌苏里身边焦急询问，乌苏里挨个摸了摸他们脑袋，安抚道：“不会有事的，是额娘求的你们阿玛。”
“为何？”弘暻他们齐声问。
“天机不可泄露。”乌苏里神神秘秘看着他们，“放宽心，明日必会见分晓。”
“京中那些谣言是不是跟皇后她们有关？”弘俊意味不明凝着乌苏里，淡声问。
乌苏里笑了笑，不置可否回道：“她们想让我们母子不好过，我是不会让她们好过的。”
她已经忍得够久了。
安定门。
午时三刻。
鹅毛大雪随着风纷纷扬扬飘摇落下，城墙上是帝后与百官，城墙下站满了百姓。
乌苏里朝胤禛点点头。
胤禛抿直唇，墨眸望着眼前的白雪，紧紧攥着她的手，冷肃眉眼流露出担忧，“还是我去吧。”
“阿禛，相信我。”
听到这亲昵的称呼，皇后没忍住蹙眉侧目。
乌苏里笑着望向皇后，“皇后，当日世子曾说的一切，今日到底是要成真。世子临终前跟我解释，你的苦衷你的辛酸，希望我能宽解你，也希望我不要抢走你的位置。可是皇后，扪心自问我没想过要你手中的权力，也对你尽量退避。”
“乌苏里氏！”皇后冷然瞪着乌苏里，提到早逝的弘晖，她还是有些失态，“你不配提本宫的弘晖！他本该是大清最尊贵的嫡子！”
“皇后！”胤禛沉声低斥，“朕说过无数次，玉儿从未害过弘晖！”
“她——！”
乌苏里见胤禛和皇后已然有几分怒色，淡声阻止两人继续说，“你们再吵大声点，让全城百姓都看看。”
见两人静默，乌苏里理了理自己锦白金边仙鹤法衣，颇有几分飘飘欲仙。
系统出品的法衣挡去所有风雪，她并不觉寒冷。
乌苏里深吸三遍，缓步走到香案处，香案旁搭建了一处一米高的台子。
身后百官站立，能够一目了然看清乌苏里所有动作。
乌苏里也看见城下黑压压的人群，她抬头望向天，恍惚间她好像听见熟悉的马鸣声。
没有宣读，也没有任何的乐声。
乌苏里拿上木制喇叭，里面放置了一个扩音器。
站在高台之上，居高而望下，法衣上洁白鹤羽飘起，长到脚边的宽袖随风向后飘扬。
此刻，胤禛看着背对他的乌苏里，好像下一刻就要化羽而去的仙人，他抓不住她。
郑重想法不止他一个人，城墙上无声观看的官员、王公皇子脑中皆浮现仙鹤飞离的场景。
“玉儿！”胤禛在心底呢喃，你到底是仙人还是我的贵妃。
乌苏里默默告诉自己，自己就是个npc，怕啥？！
“今日诸位于此，想必都是来看我这个嘉贵妃到底要做什么？还有人会想，我到底是何方妖孽……”
说了一遍京中所有关于自己的谣言，乌苏里说着都有些忍不住发笑，她笑了笑，继续道：
“我可以很认真的告诉你们，我是个人，跟你们一样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下方隐隐传来熙熙攘攘声音，分不清是骂声还是笑声。
“今日我来此，一是为百姓祈福，二是为大家解惑。”
乌苏里没有正面解答她到底是不是苏林，只是讲了一遍朝廷雪灾应对措施，又讲到雪灾对种植的影响。
与此同时，乌苏里他们安排好的人已经及时将所有的话写下，以最快的速度印刊分发。
“……百姓遭遇雪灾，皇上在宫中并不是舒舒服服的烤着火吃着山珍海味。他是皇帝，肩负着整个大清。朝廷是怎么赈灾的，受灾的百姓是最清楚的。有哪个皇帝会让自己不满十岁的儿子去灾区赈灾？”
“这次的赈灾粮哪一天没有按时发放？”
“京中百姓这几年冬天能买到的棉衣、棉裤，有多少是从制衣厂里买的？家里有多少人在制衣厂做工？”
“这两年，城中几乎都看不到乞儿，他们都住上房子有事儿干，过着普通老百姓一样的日子。”
“天灾无情，不是君王不作为，也不是老天预警。”
“有人说，是因为皇上宠爱嘉贵妃，导致上天降下雪灾。如果真的如此，如今我就站在这里等着上天降罚于我一人，错在我一人，望上天停下这场大雪。”
人群议论纷纷，无论是维持秩序的小吏，还是平头百姓，都在讨论这话。
乌雅秀云听着楼下众人议论着，她脸色紧绷。
达椿、库林他们的表情也称不上好。
“宝儿太冒险了。”达椿脸色沉沉看着手中的抄录的话。
这些抄录的话句不止是乌苏里他们安排的人在抄录，还有一些家族和书肆、酒楼都在争相传播。
武卓今日被派去安定门下维持秩序，若是有事，便会立刻派人通知他们。
“宝儿根本就没惹他们任何人，那些人为何要如此抹黑她！？”库林没忍住站起来，重重拍一掌窗沿。
“我们要相信她。”乌雅秀云道。
……
在台上站了快半个时辰，天色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乌苏里重新道：“看看，老天爷也没什么回应！要是真因我一人才致如此雪灾，那便那老天爷劈死我！”
“我乌苏里玉琳，请求上天明鉴！若因吾一人招致雪灾，吾愿五雷轰顶、永堕地狱、不得好死！”
“玉儿！”
胤禛忍不住高声喊她。
他是真的不想听到这些话，那一字一句跟剐他的心一样。
不顾身旁皇后的阻拦，疾步走向高台。
“玉儿，别说。好不好？”
男人眼中的丝丝祈求意味有些惊到乌苏里，连语气都给她一种恳求的感觉，乌苏里有些不解的问：“爷，你怎么提前上来了？”
“已经够了，下去吧，不做了……”
胤禛神色激动攥紧她的手腕，力度因情绪而无法很好控制。
乌苏里腕间传来一阵痛意，见胤禛慌张，以为他是被自己说的五雷轰顶吓到，低声安慰道：“没事的，很快就好了。”
“……”
胤禛竭力控制住心里那股酸涩，唇瓣翕合，他很想问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为什么要发毒誓。可无数话到了嘴边，胤禛不知从何说起，只是抿着唇望着人。
皇后看着高台两人相伴身影，丹蔻深深陷入掌心，竭力站直脊背，不让自己流露一丝脆弱。
胤祉几人也被这毒誓惊到，见到胤禛也登上高台，一时面面相觑。
胤誐有些傻眼，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脚， “小四嫂有点狠啊。”
“这样的毒誓都敢发。”
胤禟叹了声，“她这些年不容易。”瞥了眼神色难看的皇后，又道：“命运弄人。”
胤祥冷哼，看见胤禟看向皇后，明白那句命运弄人是对谁说的，“命运弄人？她已经得到的够多，若是真的聪明，就该安安分分。”
“若不是她们弄出那些事，也不会有今日。”
胤佑胤祺沉默看着。
胤祹低低道，不知是对谁说：“贵妃从未僭越。”
但很显然，这样重的誓言成功激起巨大浪花，也更让信服。
书生学子中的风向这时已经倒向乌苏里，也不是倒向乌苏里，而是开始自我反思那些言论是否正确。
人群中，有人开始说起关于乌苏里的事情。
她名下的店铺也被人打听清楚，一些人也开始讨论起她店铺的营业做法。
那些店铺的价格一向是最平价的，最惠民的。
救济粮商铺捐粮名册里，她的名字总是和今上在一起，年年都有她捐赠。
青医馆的女医师、济慈院的孤儿、制衣厂穷苦家的妇人姑娘……
原来青医馆的苏管事，是嘉贵妃的心腹，是她从街边捡到的乞儿。
那些去村里宣传养地龙、养鸡鸭、种地法子的戏曲班子，也是嘉贵妃和今上的人。
一时间，乌苏里做过的事情有人争先讲述。
这些乌苏里没有听到，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是怎么，她握紧胤禛的手，保证以后再也不发那种誓言。
俩刻钟过后，乌苏里看见半空飞舞的小农，遥远天际似乎散开一点光。
“小农，可以开始了。”乌苏里在心底提醒小农，一边又跟胤禛说：“阿禛，我想提前送你一个生辰礼物，不要太高兴噢~”
胤禛语气不咋好，“玉儿少说些诛心之言，不用送礼都可以。”
乌苏里理直气壮地说：“我昨晚跟你说过了啊，谁叫爷心理承受能力不行。”
“你昨晚明明是说你不信鬼怪！”胤禛感觉自己脑袋有根弦一直在跳，差点没被乌苏里气昏头。
咒自己不得好死这种话也能随便说吗？
能丝毫不在意？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
胤禛心塞极了，语气虚弱如游丝，“玉儿，真的，不要再说咒自己的话。”
“其实这真的没事。”乌苏里解释，见胤禛一脸你再说他就要气死的表情，有些无奈打消跟他科普什么叫无神论，“我发誓，以后绝不再说。”
胤禛痛苦扶额，心中仍是隐隐作痛，艰涩道：“不必发誓。”
乌苏里沉默，发誓也不行啊。
行吧。
“爷，我们去上香。”
她还是不要再说这些，赶紧进行下一个环节。
胤禛平复好情绪，姿态从容下台。
乌苏里点好三根成人一臂长的紫红色签香，随后与胤禛一齐将香插入鎏金香炉。
下一刻，空中传来鹤声长鸣，久久不停。
所有人不禁抬头，只见云间隐约浮现一只金龙，灰暗天空渐渐散开一片明亮。
一只金色仙鹤从阴云中展翅而出，眨眼间羽翼像燃起金焰，翩翩飞向腾云金龙。
鹤唳彷佛是凤鸣般，龙吟呼啸，回荡在整个天际。
众人瞪大双眼，连百官都有些失去表情控制。
“是龙吗？！”
“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
饶是胤禛见过‘龙’，此刻也被震惊得无法言语，只是帝王习惯性的表情并未露出狂态。
在所有人目不转睛注视中，那浑身散发金焰的鹤没入金龙，转瞬金龙朝底下某个方向飞去。
胤禛看着越来越近的龙，没忍住往后退了半步，但很快又稳住自己身形，不让自己在百官百姓面前失态。
金龙盘旋在胤禛上空，向四周发出一声龙吟后渐渐消散。
乌苏里几乎要忍不住心底的得意，这样玛丽苏的情节不愧她淫浸多年小说界。
胤禛失神良久。
“喜欢吗——”乌苏里刚说几个字，这边胤祥已经跪下高呼：“吾皇万岁！”
众人后知后觉跪下，城下百姓也跪下。
齐声山呼万岁的声音好似一阵又一阵的浪潮，响彻天际。
乌苏里将用过的喇叭递给胤禛，福身朝他比了个对口的手势。
耳边的声音让胤禛心里泛起一阵阵涟漪，他不由握紧手下，努力压抑乱跳的心，一步步走到城墙边。
望着黑压压人群，胤禛胸中充盈着无以言喻的澎湃激动。
他只记得要用尽全力，再三高声让众人平身。
一刻钟后，才逐渐彻底安静。
胤禛感觉安静的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此时他有些紧张，不同以往面对自己父皇或者是与臣子交锋。
他竟有些喜欢这种紧张。
他张了张嘴，有很多话想要说，想说一说自己的期望，想说一说自己的想法，但最后他还是说：“朕要当个好皇帝。”
是的，他想做个好皇帝。
他想证明自己是可以当个好皇帝。
“朕会成为一个好皇帝，不辜负祖宗基业，不辜负皇父托付，不辜负大清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