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迄今为止燕拂晓感受到的最痛苦的情绪，就算是作为柳拂晓最艰难的时期，也没有那场梦境的感触来得强烈。
痛苦到绝望，以及强烈的自杀倾向。
也许他知道为什么小明回不来了，燕拂晓想。
他那时本就不想活，求生的意志微弱得可怜，所以被身体自发排斥。
等他情绪稳定下来，柳拂晓的魂体和燕拂晓的身体早已磨合好了。
「那你想和爸妈福宝一起生活吗？」燕拂晓又说了一遍他最开始说的问题。
小明撇嘴：「现在不是已经生活在一起了吗？」
「你知道我的意思，我是说，让他们知道你的存在。」
「怎么可能！不会把我当怪物吗？」如果家人用惧怕的眼神看他，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小明立刻就慌了起来。
慌乱之后，是无尽的难过。
「还记得小红吧？你可以像它那样，伪装成智能机器人陪着他们。」
见到小红的那一天，燕拂晓的脑子里就冒出了这种想法。
小明对燕家人有心结，虽然他从没说过，但相处了这么久的燕拂晓自然能发现些许端倪。
这恰好就是一个契机。
「可、可行？」小明呆呆地问。
他没想到还有这种方式。
能重新回到他们身边，是小明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为什么不行？」燕拂晓淡定反问，「就说是连祝的新作。」
有小红的例子在前，这就更有说服力了。
「那……你又要去找他帮忙？」
「准确来说，是交换。」至于用什么换，他还得再考虑考虑。
第二日，《着锦》正式开播。
十一月十八日，晚八点。
寒冬，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浸湿了地面，晨起时分才堪堪停歇，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
昨夜风雨交加，今日又非晴朗天，便使得整个苍州都笼罩在浓雾之下。
苍州有一大户人家，云姓，世代书香，为官者廉洁奉公，很受百姓爱戴。云雾缭绕的云宅，仿如身处仙境。
“夫人，小少爷说他想去逛庙会。”主卧里，云夫人一身闲适的绸衣，正对镜描眉。
闻言，她描眉的手一顿，略感惊讶：“昨日不是说在家等他爹归家么？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她口中的那人，正是云家这一代的家主，她的夫君，云歧的父亲。
前段时间，朝廷派遣云家主外出解决一桩旧案，日前已经处理妥当，说是今日就能抵家。
也因此，云夫人一大早就起来梳妆打扮，满心期待着自己夫君的回归。
“歧儿想去，便让他去吧，多派两个下人跟着，记得多带些银两。”小孩子说风就是雨的，只要不学坏，云夫人素来是依着他自己的意愿来。
镜头一转，玉雪可爱的小公子手里握着一只小风车，蹦蹦跳跳地走在热闹的街市上。
“小少爷，您小心着些，当心摔着！”两步之遥，两个仆从战战兢兢地跟着，伸着双手时刻准备捞人。
“你们怕啥？我才不会摔呢！”
那日的雾持续了好久，一直到下午都还没有完全消散。
无忧无虑的小公子带着仆从尽兴而归，迎接他的却不是言笑晏晏的家人，而是血色浓雾里那堆砌了一地的冰凉的尸体。
连同刚刚归家的云家主，偌大的云氏宗族，无一幸存。
从此世上再无无忧少年云歧，只有佛子拂光，以及后来屠了佛陀宗满门的恶僧。
『一上来就放刀子……』
『为什么他们看不见小云歧？』
『是不是跟凶手要找的东西有关？在小云歧身上对不对？』
『这个小演员还挺有灵气的，好悲伤，我都跟着掉了两滴眼泪。』
『尤其是他钻进爹娘尸体怀里的那一幕，我真的哭死！』
『这么恩爱的一对夫妻，临死都是相拥而亡，好可惜啊……』
『这些凶手！好可恨！哇啊啊啊！咒你们死全家！』
就在不久之后，上面这位发言的朋友收获了一堆“预言家，刀了刀了”的评论。
这是后话。
路边的一个简易茶棚里，坐着两桌歇息的客人。
一桌有三人，做农夫打扮，旁边堆着几个竹筐，看样子刚赶集回来。
另一桌只有一个人，是个年轻的健壮男子，身上有一股若隐若现的侠气。
梁进轻声把包袱放在桌子上，找卖茶的老人家要了壶茶。
他耳力好，能将邻桌三个汉子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听说隔壁镇也出现了！”其中一个压低音量跟同伴说着今天刚得的消息，面色显而易见的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