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告诉她具体情况时，切记要尽量委婉，多说安慰她的话，但这种情况几乎没有成功怀孕的可能，不切实际的希望就不要给了。”安檀多叮嘱了她几句。
林乔有些泄气：“要是卵巢啊输卵管啊还好说，还能做试管，但是她的子宫发育情况太差了，连试管都没法做。实在不行，可能只能去国外代个孕……”
“林乔，”安檀立刻严肃起来：“我们是医生，要记住自己的身份。”
林乔丧气道：“我知道的安医生，我也就是跟你说一下，不该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跟患者说的。”
“嗯，我相信你，但你也要尽快调整一下心态，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我们是医生，不是上帝，我们的能力也有限，能帮的都尽力帮，帮不了也不用把责任全都揽到自己身上。这世界上还有很多人需要我们的专业意见和治疗方案，如果因为这一个患者被困在原地有了心魔，以后还怎么救治更多的人？”
安檀在自己专业领域里的模样总是熠熠生辉。
容宴西听不懂她所说的医学上的专业名词，但单是这样在旁边看着，也觉得赏心悦目。
“可是……唉，这话我还真有点说不出口。”林乔试图先打好腹稿，但却失败了：“太难受了。”
安檀从她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安慰道：“你不用担心，大部分病人都是通情达理，能够接受现实的，我刚工作那一阵也总是觉得不忍心，但现实就是现实，拖泥带水反倒容易出事。”
布偶猫在安檀怀里娇气的打了个滚，无忧无虑的样子让她垂下眼眸，轻轻替它梳理起柔软的毛发来。
“对喜欢孩子的人来说，没有孩子确实很遗憾，但属于人类的亲密关系有许多，领养一个孩子或者试着养个宠物，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安檀话音中还是难免带入了几分落寞。
容宴西听她提起跟孩子有关的话题，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眸中满是关切。
林乔从前是安檀的助手，当上主治的日子太短，难免还是会对每一个遭遇不幸的病人投入感情，认真为对方考虑起来。
“安医生，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但这个病人年纪真得挺小，又是来做婚前检查的，这要是被男方知道了这件事，该不会退婚吧？我觉得她挺可怜的。”
类似的故事，在医院里工作的人是见得最多的。
若是男方没有生育能力，女方往往会不离不弃，甚至冒着风险去接受各种各样的辅助生殖技术，但若是女方遇到这样的情况，那么男方十有八九会选择离婚。
安檀认真思索良久，最终还是垂眸道：“是有这样的可能，但病人年纪还轻，现在又没有真得结婚，如果准新郎真的会因为孩子的事情抛弃她，那及时止损也好，没必要在歪脖子树上吊死。”
“你说得有道理。”林乔承认她说得对，但还是含着期待问，“不过安医生，你还是教教我该怎么跟她说吧，我一对上她那双殷切期盼的眼睛，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安檀拗不过她，只好松口道：“那好吧，你等我看看病人的具体年龄，说不定——”
伴随着轻移鼠标的动作，安檀的目光和话音一起怔住了。
林乔发来的检查结果都是截图版，上面只露出了病人的基本信息，年龄确实很轻，难怪会让她惋惜不止，可真正让安檀感到震惊的还是上面的名字。
这个病人竟然叫林棠？！
年龄和名字都对上了，再结合已经订婚的说法……
几乎没有第二种可能了。
安檀转头看向容宴西，一时有些怔住。
林棠有先天性子宫发育不全？
这跟她一直装傻白甜有没有关系？
安檀一时半会有些理不清。
电话另一边的林乔以为她是在沉思，哪怕她的话就说到一半，也没贸然出言询问。
容宴西察觉到她的目光，从沙发上起身走过来问：“怎么了？哪里有问题？”
他说话间，目光下意识的望向电脑屏幕。
安檀毫不犹豫的直接退出了截图的显示界面，反应颇大的站起来说：“这是病人的保密资料，你不能看。”
布偶猫吓了一跳，蹭一下爬到了桌上。
安檀连忙伸出手去安慰它，低头时长发顺势从耳后散落下来，倒是及时掩盖住了她眸底的惊愕失态。
容宴西没说什么，只是帮她把被撞歪的文件推回到了原处。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屋子里又安静，方才的话音和动静全都传到听筒另一边去了。
林乔没怀疑自己的听力，直接惊讶的发问：“安医生，你身边是不是还有别人？声音听起来……怎么有点像你那个渣男前夫？我听错了吗？”
安檀平复好心情后开口回答说：“我在外面处理一点工作，旁边还有别的客人在。”
林乔将信将疑，但心里挂念着下午要见病人的事，倒是也没多问。
容宴西很配合的站在旁边没再出声，直到安檀同林乔说明了自己对病人的情况无计可施，然后挂掉电话，这才发问道：“医院那边有事找你？”
“恩，事情已经解决好了。”安檀心不在焉的点头，然后犹豫道，“你刚刚看到什么了？”
容宴西见她一副不愿多提的样子，也没有继续追问原因，只如实道：“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看到就被你给挡住了。”
安檀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容宴西心头略有几分不安，但还是不以为意的反过来安慰道：“你一向看重原则，是不会做有悖医德的事，我明白。”
安檀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不，你不明白。”
布偶猫很通人性，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劲后，娇声叫着往她手心里蹭了蹭，她这才回过神来笑了一下，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柔声道：“这么会撒娇，是个女孩子吧？”
这么小的猫，还不到能看出性别的时候。
容宴西想起过往的事，目光柔和道：“女孩好，我喜欢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