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声音令叶芸怔了下。
她循着声音看去，有几个女工正小心翼翼地瞧着她，见她的视线投过去时甚至紧张地垂下了脑袋，但他们神色中的忐忑还是让她捕捉到了。
“算了，先发工资吧。”
叶芸没有再继续这个问题，拿起账本，喊了第一个人的名字。
被喊到的人立即上前。
“等等。”陈振兴面露难色地把人拦住，扭头看着叶芸，小声劝道：“叶老板，要不还是先不发工资了吧……”
之前他还做着挑选工人的梦，现在看来，根本没有几个愿意留下的。
不发工资的话还能要求他们留一下，要是发了工资，这群人岂不是头也不回地就走了，那他们厂里缺人可咋办？
叶芸笑笑。
愿意留下的自然会留下，不愿意留下，就是强求也留不下来。
“大家领完工资先不要走，有留下意愿的，可以留下来等我我说说，到时候大家再走也不迟。”叶芸没有多说，开始发起了工资。
女工也开始领起了工资。
欣慰的是女工领完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看了叶芸一眼，揣着信封走到了一边树荫下等着。
第二个也是。
第三个也是。
当然也有走的，少数，大多数还是留了下来，想看看叶芸打算怎么做。
毕竟他们在外面也没啥好工作。
陈振兴看到这一幕觉得也还有戏，沉默地给叶芸打起了下手。
发工资不算慢。
约莫两炷香的工资，百十来号人的工资已经清算完成，叶芸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抬头看向面前等待的众人，望着她们脸上等待许久的神色，清了下喉咙：“回答你们刚刚的问题，刚刚问我是否会一直待在厂里是吧？”
“对！”
这一次，几个女工勇敢地提高了声音看着她。
叶芸点头，郑重道：“我刚刚投资制衣厂，咋了这么多钱下去，自然不会离开。”
几名女工一听，相互看了一眼。
“那我们留下！”
说完她们纷纷站到了李二牛的身边，表明了立场。
一时间，李二牛的身边从寥寥几个人增加到了八九个人，看得陈振兴的双眼跟着亮了起来。
叶芸让她们几个女工报了下名字，又看了眼账本。
根据女工们的名字，她从账本上找到几个人的名字，看到她们的出勤记录和结算数额也没问题后放宽了心。
除去那几个闹事的人之外，还有几个谎报了工资，只不过他们的胆量没有那几个男工的胆量大，顶多谎报了几块钱，都被陈振兴急赤白脸地怼了回去。
而刚刚留下来的这几个女工，出勤和工资和陈振兴的一毛不差。
说明她们为人诚实，值得留下。
“还有要留下的吗？”叶芸望着众人，再次提高了声音道。
这次没有人再站出来了。
叶芸见此，扭头数了数李二牛身后的女工人数。
“厂长，留下来的话待遇咋样？给涨工资不？”人群中有一名三十多岁的女工问。
叶芸扭头看了她一眼。
“对啊！你要是涨工资，我们肯定留下，厂里现在不是缺人吗？听说商场里的衣裳卖的挺好的，你给我们涨个十块八块的工资不是问题吧？”
“不长工资谁留在这破地儿！”
一听到涨工资的问题，他们说瞬间打了鸡血似的亢奋。
叽叽喳喳，议论不停。
一个个不再像之前那样看戏似的想看看叶芸到底想干啥，而是换了一副期待的神色，不管怎么说制衣厂都是一份不错的工作，干的好了那就是铁饭碗呐。
“涨工资就留下！”
“涨工资！”
“涨工资！”
人群齐齐挥手，气势汹汹逼着叶芸给他们涨工资。
叶芸皱了下眉心，拍了拍跟前的木桌，“诸位，制衣厂之前的工资应该不低吧？”
“那可不一样，现在是你们需要我们回去啊！”
“就是啊！听说厂里很忙，她们每天晚上都要忙到很晚，这么累的话不涨工资怎么能行？”
“而且你们还不稳定，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要倒闭，到时候挨坑的又是我们！”
好家伙，一句话把叶芸堵死了。
叶芸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有道理，工资肯定要涨的，以前厂里效应不好，现在厂里忙，大家伙儿都累，你们说的对，不如留下来的每个人都涨五块钱工资吧！”
“那我们留下！”
最开始说话的大姐一脸喜色，迫不及待地往李李二牛身边跑。
李二牛好似不太喜欢那大姐，在大姐跑过来的时候，工作十分迅速地往旁边躲了两步。
大姐却是一点都不知道讨人嫌，硬是拉着李二牛笑眯眯地套近乎道：“二牛啊，咱们以后又是同事了，等你当了官，多多关照姐啊！”
大概是刚才李二牛的行为，让她产生了李二牛会被重用的错觉。
李二牛眼睛一瞪，嫌弃地把她甩开，拉着身边的几个女工都往后躲了躲，粗着嗓子道：“谁同意你留下了？”
那大姐被落了面子，也不客气地剜了李二牛一眼，“厂长说的啊。”
“我没说啊。”
其他人眼见大姐跑过去，正跟着纷纷跑过去，结果这么一句话让他们脚步骤然僵住，错愕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叶芸。
叶芸无辜一耸肩，“我没说，我没同意，我不要人了啊。”
啥意思？
以大姐为首，几十号子人都愣住了。
叶芸解气一笑，指了下李二牛身边的十几个女工，语气飘然：“不好意思，制衣厂现在没啥活儿，这些人已经够了。”
众人愣住。
一张张脸皆是讶然，长大了嘴巴惊讶地望着叶芸。
有几个聪明的反应也快，眼底流露出了懊悔，拍了下大腿，丧气地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但是其他的不想走。
多涨的那五块钱工资，能让他们一个月多吃好几顿肉。
他们不想走，便想拿自己的工作说事：“当初进制衣厂，可是签了合同的，我们是正式员工，不能说你不要我们就能不要我们了。”
“你们早就旷离，再说了，我们也可以以裁员的形式裁掉你们。”
一群人又傻眼了。
他们悔啊，要是早知道，当时在叶芸说第一遍的时候就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