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楚惜颜等人料想的没错，宫离夜最终也没有阻止楚惜颜与夏婉瑜的婚约。
数日后，吴越帝修书与南唐，夏婉瑜封华昭公主，与南唐太子楚惜北结姻亲之盟。
十年前便定下的联姻，主角轻而易举地换了人。除了引起了四国百姓的几句议论，给人们添了几句茶余饭后的谈资，几乎没有起什么波澜。
“云清公主又添一桩笑料啦。”楚惜颜坐在邹君浩对面，语气轻快，仿佛言语中说得不是自己本人一样。
事实上，在她心中，云清公主和真正的楚惜颜也是割裂开的。
也是最后应该抛弃的部分。
她甚至已经开始思考让云清公主这个身份怎么死去，才能毫无破绽。
邹君浩眼底暗藏无奈，他已经不知道如何去理清这一堆关系了。本来是他师姐与宫离夜的婚事，结果宫离夜爱上了夏婉瑜，执意退婚，兜兜转转到了最后，夏婉瑜反而要嫁给楚惜北。
真是乱得可以，他心中暗叹一声。
“一看起来一点儿也不伤心啊。”楚惜颜托腮打量着邹君浩。
神清气爽，面容平和，没有丝毫的落寞和伤心。
她秀眉微挑：“夏婉瑜可要嫁给楚惜北了。”
“她不会嫁的。”邹君浩淡淡一笑。
“她来找过你？”楚惜颜问道，那个清冷坚韧的女子绝不是任人摆布之人，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的联姻是不是她又一次的谋算。
“她来找过我……”邹君浩低声说道。
楚惜颜微微蹙眉。
邹君浩看她神色不愉，解释道：“你不要想多，她……没说什么，只是闲谈了几句。”
楚惜颜托着腮盯着他：“然后就告诉你，她不会嫁给楚惜北？”
邹君浩还欲说话，楚惜颜抬手止住了他的言语，直言问道：“你们之前多久没见面了？”
还是避不过去，邹君浩心中暗叹，抬头对上自家师姐透彻人心的眼眸，只能老实答道：“月余。”
“她什么时候来找的你？”
“昨天。”
楚惜颜深深看了他一眼：“宫离夜自跪求吴越帝准许他退婚后病倒，夏婉瑜当日便避人耳目去了肃王府。”
“而宫离夜会如此执意退婚，背后不乏她和萧北景的谋算。”
“你向来心中自有丘壑，我不说你也应该懂。”楚惜颜的语气平淡，脸色却越发冷热。
她一句句说下来，邹君浩的面容就随着她的话语越发苍白。
楚惜颜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忍心点破最后的一点。
“我现在有些后悔了。”楚惜颜说道，“若是我代天机阁入世，或许……”
“该来的避不掉，师姐。”邹君浩打断了她的话，他唇色依旧苍白，但是眼中还是以往的淡然和坚定。
“就算是师姐要我留在天机阁，我又怎么甘心就此避世不出？”
“我命中该有一劫，避不开的。”邹君浩笑容寡淡，苍白的唇染上些微的血色，“我这些年过得太顺了。”
“我不是放不下，只是心中不甘。”邹君浩垂眸，时日渐久，楚惜颜拿得到的情报他也拿得到，他又怎么会不知夏婉瑜的清冷淡泊都是假象？
他最初知道她心有所图，并不介怀。只是当她连真心待她之人的感情都用来利用时，难免心寒。
楚惜颜看着眼前暗自神伤的小师弟，一时头疼。她怎么觉得自己像是棒打鸳鸯的古板家长？明明她只是想提醒邹君浩一句罢了。
她还在想如何安慰一番邹君浩，就听邹君浩说道：“夏婉瑜是认识楚惜北的。”
“嗯？”楚惜颜诧异抬头，刚刚的话题也就不要再提，说道：“怎么说，楚惜北点名要夏家女不只是为了让宫离夜进退两难。”
邹君浩点点头。
楚惜颜沉吟了片刻，说道：“夏婉瑜有没有说，她打算要如何解除和楚惜北的婚约？楚惜北可不是宫离夜。”
就算是楚惜北对夏婉瑜也有倾心之意，也绝不会如宫离夜一般处处退让，小心翼翼。
想要，就花费心力去夺，才是楚惜北的作风。
“她没说，不过她既然说是有有办法，就应该是有把握的。”邹君浩答道。
“等吴越的使者回来，婚期都要定了，到时候怎么改？”楚惜颜凝眉沉思。
楚惜北和夏婉瑜的婚约与楚惜颜和宫离夜的婚约不同。楚惜颜今天才十五岁有余，按照惯例，公主应该十六岁后出嫁，故而两国还未商定婚期。
而夏婉瑜已满十六岁，又非皇室公主，这个年纪正是应当出嫁的年纪。况且，今时不同往日，四国之间局势微妙，完婚越早，越能免生变故。
若是不出楚惜颜意料，这次吴越使者从南唐回来，必然会带回定下的婚期。
若是带了婚期回来，楚惜颜也应该回南唐了。她这时候也算是在风口浪尖，一直在外面流连，被人察觉出破绽就不好了。
想到这，楚惜颜便对邹君浩说：“我过几天就要回南唐了。”
出乎楚惜颜意料，邹君浩并不打算与她同行了。
“我明天就启程。”邹君浩说道。“吴越已经没有继续留下去的必要了。”
楚惜颜了然，该走的人都走了，而他本来想为之多留几日的人，如今也不知该如何面对。
的确，没有在留下来的意义了。
楚惜颜微微一笑：“那就南唐再会了。”
“好。”
楚惜颜站起身，姿态洒然，离开了栖燕小筑。她本来也不必留着吴越，只是那个人还没有走。她便想暂时留下来看看，他还想做什么。
楚惜颜走后，邹君浩一个人在桌边静坐，一直坐到乐央来唤他。
“公子？”乐央唤了一声邹君浩。
邹君浩这才回神，然后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手指微微攥紧，对乐央说道：“我们明天启程去南唐。”
“啊？”乐央摸不清他为何下了这样一个决定，提醒道：“您还和夏姑娘有约呢。”
“你去给夏姑娘送个信，就说我要事在身，这约定不得不推后了。”邹君浩语气平淡，手指却攥得更紧了。
乐央不明白有什么要事需要公子立刻赶往南唐，但公子既然下了令，他就得照做。
邹君浩看着乐央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双目微阖，他已经耽搁太久了，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若是今日师姐不提，他或许还能自欺欺人一段时间。但，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一双修眸再张开时，已经满是通透坚毅。
始于不甘心的执念，是时候斩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