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那……”
后头的话还未说出口，宝丫和云月已经守礼貌的开口叫人了。
“夫人好！”
“夫人好！”
“嗯。”殷千雪含笑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姐姐当年丢的时候不过十六七岁，一晃快十年了。
这位姓何的大姐确实眉眼间同她有些相像，做的糖糕，又是她最熟悉的味道。
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当年走失的姐姐了。
但是，她又不大想确定。
她的姐姐明明是温婉明媚的，绣的一手好花样，会弹琴作曲，会跳舞作画。
怎会是面前这个皮肤发黄，穿着朴素，手上生着薄茧的乡下女人？
她想着，目光在宝丫圆润白嫩的小脸蛋上来回打量，紧紧蹙眉。
这小娃娃倒是可爱，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男人，看这娃娃，应该面相不错。
不知为人配不配得上她姐姐。
正胡思乱想着，只听得外头一个尖细泼辣的声音传来：
“呦，夏荷你不是陪夫人出来散心的吗？怎么，被夫人卖了？跑这做工来了？”
“你闭嘴！”夏荷怒气冲冲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你不是伺候那小狐狸精的？上这来做什么？！”
“我做什么关你屁事！我是来找夫人的，你给我让开！”
尖酸泼辣的声音直往人耳朵里钻，殷千雪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姐……何大姐你坐着，我出去看看。”
她说完就往外头走，何春秀赶紧跟上去，被她反手挡在门外：“这是我的家事，不用你插手。”
何春秀无奈，只好叫宝丫和云月跟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宝丫和云月跟在殷千雪身后，一出铺子门，就看见夏荷正在跟一个穿着署红色裙子的小丫鬟吵嘴。
那小丫鬟横眉瞪眼的，一副十分厉害的样子：“怎么？夏荷你还想打我不成？！”
“我是来找夫人的，这又不是在府上，你拦什么拦！”
“你也知这不是在府上，我家夫人不在，你还要闯人家铺子吗？！”
夏荷气得脸色发青：“秋雨你够了！我家夫人为什么离府你心里没数？！”
“滚回去伺候你家小狐狸精吧！”
“我呸！”秋雨朝着夏荷脚边啐了一口，“你最好嘴巴干净一点！看我回去告诉大人，叫他把你发卖了去！”
“我家姨娘可是大人给的名分，等孩子落地就过门的，轮得到你来说嘴！”
“都住嘴！”
殷千雪撑着门框，揉了揉胀痛的额角。
她都躲出来了，那柳如梅竟还是不肯放过她。
“大夫人，”秋雨一见殷千雪顿时就变了嘴脸，笑盈盈上前道，“您一走这么些日子，奴婢在府上可是想您想的紧呢。”
殷千雪懒得听她这套阴阳怪气的话：“你来有什么事，直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如今大人忙于政务时常不在家，柳姨娘又快要生产，您不在府上，不大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我家夫人出来之前，已经给她安排了府上最好的大夫，她好好养胎就是了，找我家夫人做什么？”
不等殷千雪开口，夏荷已经气得怼了回去。
“我和夫人说话，有你什么事。”秋雨瞪了夏荷一眼。
殷千雪皱眉：“夏荷说的在理。我又不是大夫，回去又能做什么？”
“但您是这府上的主心骨呀，如今大人不在，府上的事不都得您来做主？”
秋雨笑得让人生厌，殷千雪冷冷的白了她一眼：“我如今怕是没什么权利了，府上的人哪个不是听她调遣。”
“你回去告诉她，在她生产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
她说完，就转身进了铺子。
身后，秋雨气得瞪圆了眼：“你真的不回府？柳姨娘要是出了事，那就是你这个做夫人的失职！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去去去！我们夫人说了不回就是不回！你快走！”夏荷不耐烦的拿着扫把往外轰人。
“你……！”秋雨气，“你们给我等着！”
直瞧见秋雨的背影拐过巷子，看不见了，夏荷才松了口气。
她一回头，就瞧见宝丫和云月两个小丫头正抬头望着她呢。
赶紧揉了揉自己的脸，挤出一个笑容来：“没事啦，咱们进去吧。没吓着你俩吧？”
宝丫和云月一起摇头。
她们才不会害怕呢，村里的那些妇人吵起架来，比这个还凶呢，她们见多了。
几人回到后院，就见殷千雪在跟何春秀告别了。
“家里的破事，让大姐见笑了。”殷千雪柔柔的道，“今日就不打扰了，改天我再来。”
何春秀瞧她脸色发白，额角渗着细汗，也是莫名一阵心疼：“你急什么，歇会儿再走，我今天晚点关门就是了。”
殷千雪犹豫一阵，还是点了头：“好吧。又要给大姐添麻烦了。”
“不碍事。”
几人搬了凳子在后院坐下，蓝香给倒了去火的清茶，然后就跟翠巧去前面铺子收拾，不打扰她们说话。
殷千雪手里捧着茶碗，默默的喝了一会儿，何春秀也不问她什么。
片刻后，她手里的茶都凉了，才缓缓开口道：“我……我也不瞒你们了。”
“我其实是咱们仓尘州知州陈大人的夫人。方才那个来闹事的小丫鬟，是家里妾室的人。她……”
话未说完，已被何春秀握住了手：“那妾室怀了孕，你就是为了躲她，才跑到平安镇来的，是不是？”
殷千雪点了点头，感受着手上传来的阵阵温热，心里突然一暖，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砸了下来。
“夫人！”夏荷一声惊呼，赶紧掏手绢要给她擦眼泪。
宝丫动作却更快一步，拿出了自己的小帕子，轻轻敷在殷千雪的眼睛上。
“夫人别哭了，你一哭就不好看了。”
被一个小娃娃哄了，殷千雪赶紧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
“我……”
“那你打算回去么？”何春秀问道。
殷千雪咬了咬唇，氤着泪光的眸子闪出犹豫的神色。
她自然是不想回去的。
但若是不回去，柳如梅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又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