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给你们一个机会穿越到过去，你们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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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手冢国光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了“愿意”。
没有任何停顿，也没有任何疑问，如果能够回到过去改变那件事，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脑子尚未完全清醒，身体却好像漂浮起来，周身的空间仿佛产生了某种微妙的改变，睁开眼睛的时候，手冢的眼前一片漆黑。
若只是一片漆黑，还能理解为自己只是做了个梦，梦里有人问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但这里不是他的房间，身下也不是熟悉的床铺，而是冰冷的地板。
房间里空荡荡的，天花板很高，只有一张没有人躺的床和拢紧衣服缩在角落里的小女孩。
小女孩刚才似乎在给自己涂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味，不刺鼻也不难闻，但却让手冢国光的心脏收缩了一下。
幼时从未遗忘的记忆一瞬间浮现，那个灿若骄阳的人影渐渐与眼前瘦削了不少的女孩重合。
她们看起来一点也不一样。
记忆中的女孩如雪的长发在阳光下会反射出耀人的光芒，而现在的她只剩下修剪随意、堪堪齐肩的短发。
曾经如云朵般柔软的头发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而与这云朵相得益彰的小太阳也躲进了乌云里。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那双清亮的蓝眸盯着他。
手冢国光跌坐在地板上，手指蜷动。
此时此刻，那句睡梦中突然出现的话再次回响。
‘给你们一个机会穿越到过去。’
无暇思考‘你们’指的是谁，他下意识握住自己的手臂做出掐的动作，但一声压低的童音率先传了过来。
“哥哥，你也迷路了吗？”
这是一句德语，观察了许久的小亚纪并没有感觉到恶意，或许还感觉到一丝亲切，于是出声询问。
这个穿着睡衣的哥哥是不是跟她一样也有特别的能力，所以才会凭空出现。
又是不是同样迷失了方向，所以露出那样恍惚难过的表情。
她借助着黑暗穿好衣服，顺手将药膏放进口袋里，拉开窗帘，让月光透进来，为突然来客照亮一小方视线。
手冢国光的目光所及之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踏着月光朝他走来，向他伸出一只手。
这样熟悉的一幕，是曾刻入他记忆深处的画面。
那时的亚纪也向摔倒的手冢国光伸出了手，她的背后是骄阳，是需要仰视的角度，也是刚好不会刺目的角度。
而现在，他光是坐着也可以与她平视，曾经那个还会摔倒的小男孩长大了，但那个背抵阳光的小女孩似乎永远困在了原地。
他没有搭上那只将袖管衬得空荡荡的手，而是说道：“坐吧。”
小亚纪低头瞅了眼他示意的位置，张了张嘴。
手冢国光十分庆幸他的眼镜也跟着一起过来了，不然他可能会错过她脸上那一刹那的呆愣。
等她抱膝坐下，他又问：“冷吗，要不要去床上坐着？”
小亚纪摇了摇头。
现在是深秋，地板上不凉是不可能的，但她不想去床上坐着，因为那里同样冰冷。
一大一小并排而坐，手冢国光没有回答她的话，小亚纪也安静地靠着膝盖，整个房间只有月光诉说着陪伴。
其实手冢国光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他还想这样一直跟着她，将一切黑暗阻挡，直到她健康长大。
但是他知道他不可以。
那句话说的是“一个穿越到过去的机会”，而不是“改变过去的机会”。
他没有穿越到关键的节点，或许之后还会有其他人能够改变，但那个人不是他。
而此刻，手冢国光能带给她的，只有短暂的陪伴。
或许还有一个拥抱。
视线偏移，下巴靠在膝盖上的小女孩也刚好望过来。
犹疑着抬起的手臂被一个小小的身躯主动靠了过来，发顶在他手心蹭了蹭。
手掌被握住，手冢国光愣住了，不是因为小亚纪亲昵的举动，而是因为她的话。
“你很快就要回去了哦，我能感觉到，我直觉很准的。”
坐下之后比他矮了一截的小女孩冲着他张开双臂，“放心吧，我后背上没伤。”
抱在怀中的触感并不怎么柔软，她突出的骨骼有些硌得疼，但他的内心却仿佛浸润了月光，柔软又发烫。
“下次不要迷路了哦。”
“如果要迷路，就迷路到这里来好了。”
她的声音又小又轻，似乎是怕惊扰了今夜的静谧与美梦。
手冢国光感觉到一阵困顿袭来，黑夜与月光皆变得朦胧，闭上眼睛之前，他看到了最后一幅画面。
白发蓝眼披着月华的小亚纪朝着他挥手，做的口型是——
“再见啦，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