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儿，把协议书拿来。”
坐在下手的叶城从袖袋里取出一张纸。
“张姨的好意，我心领了。”叶轩终于收起了那一抹拒人千里之外的生硬面孔，转而露出和煦笑容。
“上午可是老将军来了？”
张婧微微点头。
本想劝些什么，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姨和城儿这些年，确实对不住你。叶府就在那，你的屋子也永远都打扫的干干净净，你想什么时候回来住都行。你不想回来，就像住这，也行。往后，我会经常让城儿多跑跑，给你送些东西。”
叶轩轻轻摇头。
“没用的。我娘的事情不解决，我不可能和那边的人谈和的。他们永远都想把我废掉，留我一命，无非是不想做的太绝罢了。”
叶城茫然地看着两人，浑然不知道他们在说的是什么。
张婧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与悲伤。
“你都知道了？”
“有一些消息，猜了一些，了解五分了。”叶轩举杯奉茶。
“姨，今天小年，那些事咱们就不聊了，聊些开心的。我也二十多了，过了冠年，有些事，我自己会去下判断，做决断。别人待我如何，我心里都有数。您放心就是！”
傍晚，叶轩亲自下厨，叶城烧火，做了一大桌子菜。
对于叶轩的手艺，张婧感慨万分，不比家里的厨子差。有些南方的独特菜式，更是让人眼前一亮。
看着这个出身不好的姑娘享受着千金小姐的福气，张婧不免有些羡慕。
如果可以，谁愿意身不由己呢？
“收拾一下，我去送送张姨。”
叶轩牵着叶府的马车出门。
垫好小马扎，扶着张婧登上马车，恭恭敬敬与她告别。
叶城站在车边，看着叶轩眼神复杂。
“张老将军终究是你外公，他和我的嫌隙，也只是我两之前的事情，你分得开就行。”
“没事要多读书，有好处的。过些时间你就知道了。武学上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我越强，你和张姨收到的桎梏也就越少，这点你应该明白。”
拍拍小弟的肩膀，叶轩勉励道：“男儿当自强！努力吧！”
马车迎着夜色，像内城驶去。
车厢里，叶城忽然有些垂头丧气。
“怎么了？”
张婧关心地看向自己的孩子。
“大哥为什么，什么都会，什么都懂？我感觉，自己什么都不如他。”
张婧把他拉到身边坐下，牵着他的手，温柔解释到：“百姓有一句老话叫做：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姐姐早亡，轩儿他从小被排挤打压，如果不能自力更生，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了。”
“娘，你说爹，到底是怎么想的？”
叶城也有许多年没有见过那个如同山岳一般，让人安心的沉稳男子了，甚至记忆中他的样貌都开始逐渐模糊起来。
虎侯戍边，一镇便是十年。
“他啊，谁知道呢。”张婧的目光瞬间变得幽邃深远。早年，她把那个男人当做天神，为了他愿意放弃一切。
后来才明白，女人这辈子，谁都靠不住。
“回去备礼，马上过年了，过了年，你就十九了。冠年在即，你也该着手管理些事情了。”
“哦！”
目送马车驶出小巷，叶轩这才转身进屋，准备洗个澡，打夜战。
前脚刚迈过门槛，便停在原地。
叶轩迅速转身，小心戒备着对面房子的屋顶。那里不知何时，藏着一个黑衣人影。
“啧啧啧，神觉倒是灵敏。我才刚刚看你，就被你发现了。”
那人从树枝的阴影中走出来，只一步，便落在叶轩身前。
治抚司异事门银边紫衣元华。
“元大人？”
叶轩都快忘记了阿飘的事情，不曾想小年夜里，这个紫衣人找上门来。
“叶公子瞒得我好苦啊！”元华上来便是一声感慨，接着对他抱拳一礼。
“银紫元华，见过叶公子。”
叶轩顿时明白，对方知道了他的身份。
“不必如此，我并无一官半职，也没有爵位在身。”叶轩微微摇头，对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丝毫不在乎。
“公子可以不在乎，我们可不能不做啊！不然，万一哪天碰到其他人，忘了这礼。弄不好，我就得回乡务农去喽！”
元华苦笑着解释到。
“嗯，行，都随你。你能查到我的身份，我这处境到底如何，想必你也明白。”叶轩向后退了半步，与他拉开距离。
“所以，元大人半夜来访，所为何事？难道，那女尸一案，有进展？”
元华点点头道：“的确，有些进展。尸体的身份已经确认，但在京兆府衙门的记录为失踪。目前推测是牙子干的。所以，叶公子验魂看到的那些，就是很重要的证据了。”
叶轩再次后退，警惕地看着他。
“你休想让我再验魂！”
上次的验魂，给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创伤。
这么多年，他何曾受过如此屈辱。
主要是，那王八羔子，竟然玩的比他还花！
要是能爽一下就算了，那是单纯受辱啊！
“咳咳！叶公子放心！我怎么敢让您再来一次！”元华笑得无比真诚：“我只是需要您跟我走一趟，把您的所见所闻，再给我的上司讲述一遍而已。毕竟，我空口无凭，不能当证据的啊！”
叶轩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这人不怀好意。
“你自己去验魂不就完事了！”
元华连忙摇头解释道：“且不说受不受得了，验魂者只能担任证人，不能担任控告人。我去验魂的话，连带着整个治抚司，都不能提起控诉。”
“你们不是直达天听的吗？还要控诉作甚。”叶轩刚说完，便察觉到不对劲了。
“嗯？”
“叶公子真是聪明啊！这都猜到了！”元华笑得依旧很和煦。
“嘶！”叶轩倒吸一口冷气，直接退入门内，就要关门赶人。自己一身骚还没理清楚，一来京城就又碰到大人物之间的碰撞。总不能把整个朝堂都变成他的对立面吧！
元华伸出一条腿，卡住门缝，不让他关门。
“叶公子！您真的忍心看到这个姑娘，乃至数不清的可怜姑娘，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落入魔窟，屈辱而死吗？”
黑夜中，元华的一双眼睛闪闪发光。
哪怕他有三分的私心，但所做之事，充斥了七分的正义。
那双眼睛，丝毫不畏惧叶轩的凝视，大大方方地与叶轩对视着。
“也许上面有人想掀起波澜，搅动朝局。但在我这个小人物看来，我所做的事情，它就是正义的！这便够了！”
元华看着叶轩，诚恳说道：“我们只需要您，把证词说出来，便没有您的事情了！您放心，绝对不会牵扯到你的！”
叶轩沉默片刻，回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