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祁忽然想到她第一次提出解除协议那个晚上。
她离开天禧一号的时候，背影也是挺得笔直。
如立于寒风中的竹，虽然瘦弱却不被折辱所摧残。
周围的议论声让他心生了些许的烦躁，慕北祁薄唇轻启，问出一句：“你泼的？”
“部分。”乔楚实话实说。
殷洁肩膀上披着的黑色西服外套像燎原之火，灼烧得她双眼疼痛。
慕北祁还没接话，谭总就指着乔楚说：“你这人妒忌心也太强了，必须道歉。”
这话一出，旁边就有人应同：“对啊，必须道歉。”
“发生什么事？”秦野低沉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宾客的讨伐议论。
谭总看见带乔楚参加慈善晚宴的人出现，质问道：“我说秦总，你带的都是什么人啊？居然会嫉妒人还给人泼酒？”
秦野闻言，皱着眉头打量起人群中央的三人。
乔楚泼殷洁了？
秦野严肃着脸走到乔楚身边：“你为什么泼殷小姐？”
“没为什么。”乔楚看向露台外的风景怔了神，没有解释。
反正这些人只会认定她泼了，没有人会相信她。
所以她即使现在从这里跳下去，都不会有人觉得她是冤枉而跳的，只会认为她是心虚了。
秦野的太阳穴狠狠跳动一下，硬着声音道：“给殷小姐道歉。”
乔楚攥紧的手蓦然松开，没看他一眼。
她视线挪到那对郎才女貌的人身上，最后目光定定，看着慕北祁。
他浓眉轻蹙，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却是淡漠如水，不带丝毫温度。
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这副模样乔楚见得不多，可也知道他心底正不悦。
慕北祁这是因为殷洁的事情而不满吧？
“乔楚，给殷小姐道歉。”秦野见她没反应，又说了一句。
乔楚知道，若是自己不道歉，这件事就过不去了。
她张开嘴缓缓开口：“殷小姐，对不起。”
殷洁心中失落。
她倒是希望乔楚能够坚持一下，拒不道歉呢。
这样慕北祁对她的印象只会越来越差。
只是乔楚已经道歉，她若是继续摆着受害者的姿态在这里喋喋不休，只会影响自己在慕北祁心中的形象。
“乔小姐，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她说着，身体适时地哆嗦一下，又抬起水汽环绕的眼睛对慕北祁说：“北祁，我有点冷。”
慕北祁收回落在乔楚身上的目光。
“嗯。”他带殷洁离开。
围观的宾客看见一个当事人已经离开，也没继续下去。
只有谭总还站在露台，先是鄙夷地看了一眼乔楚，再语重心长地对秦野说：“秦总，你刚回国，可别被那些心机的女人给骗了去咯。”
秦野越听，脸色越发的沉。
乔楚可真的是好样的。
就跳了个舞的瞬间，她就惹出这种事情来。
现在参加慈善晚宴的人都知道了乔楚是他带过来的，她丢脸等同于自己丢脸。
“嗯。”秦野沉沉应着，“多谢谭总提醒。”
谭总本还想说点什么，但是想到秦野虽然还不是秦家指定的继承人，可也是秦家人。
秦家比他谭家厉害多了。
谭总故意摇了摇头，背着双手离开。
秦野阴恻恻地看向乔楚。
露台的风大，把她耳边的碎发吹得凌乱。
也不知什么时候，她的眼眶赤红一片。
“走。”秦野脸色铁青地拽着她离开。
手臂被往前拉着，乔楚身子一下子没保持住平衡，整个人往前倾。
秦野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双膝跪地。
尖锐的疼痛从膝盖蔓延开，乔楚倒吸一口凉气。
秦野眼中闪过错愕，最后却被厌恶占满胸腔，他毫不怜惜地把她拉起来。
乔楚只能顺着这力道站了起来，膝盖处的疼痛让她连站直都觉得困难。
秦野拉着她往外走。
乔楚惊呼一声：“疼。”
秦野眉眼冷峻，他手掌的力度很大，把她的手腕握出一圈红痕来。
他冷漠地看着她，“乔楚，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吗？”
乔楚感觉浑身发寒，咬着牙一瘸一拐地跟着秦野离开。
两人来到酒店的停车场。
秦野喝了酒，这会儿秦家的司机一早就在他车旁待命。
看见两人走过来，他把车门打开。
乔楚忍着疼痛从另外一边上了车。
司机见两人上车，刚坐上驾驶座，秦野在后面不耐地踢了一下驾驶座的椅背。
“大少爷？”司机不明白地往后看了眼。
“下车。”秦野道。
“是。”司机立刻下车。
车门关上的瞬间，秦野阴鸷的目光落在身侧的人身上。
乔楚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阴寒，往车门那边挪了挪，想拉开距离。
秦野看着这细碎的小动作，等她不动了，身体往她那倾，一把扣住她的下巴！
乔楚被迫仰起头看向他。
“你是不是故意的？”秦野语气森寒，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杀气，紧紧捏着她下巴的手青筋尽显。
今晚的事情要是被传扬开，他即将面子全无！
“我没有。”乔楚后脑勺顶在车窗上，冰冷的感觉直冲她的脑细胞，她的身体止不住的哆嗦。
秦野眯着眼睛，“你为什么要泼殷洁？”
乔楚艰难的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她想诬陷我，先泼得自己。”
秦野闻言，眼底闪过狐疑。
殷洁自己泼自己？
乔楚知道任由谁听见这解释都不会相信，所以解释的意义不大。
但她现在想要平息秦野的怒气，她就必须解释。
“殷洁她知道我是慕北祁过往四年的协议女友。”乔楚解释为什么殷洁要陷害她。
秦野一怔，随即松开手。
“她知道了？”
这就解释得通了。
乔楚虚软地靠在椅背上，连着呼吸好几下，肺里确实的空气被填满后，她才感觉缓了过来。
“你之前一直在国外都知道，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低声说，轻轻揉着膝盖。
秦野冷笑，他知道是因为秦家有相关的势力。
只要想查，没什么不能查到的。
至于殷家，别人都给殷家面子，不过是看在慕北祁的面子上。
放眼整个京城。
谁不知道慕北祁与殷家唯一的千金的那些过往？
殷家看着是风光，但其实在实力跟资产方面，都比秦家差远了。
即使乔楚解释清楚，秦野也能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做，他心中还是很暴躁。
一气之下，他对乔楚道：“滚下车。”
乔楚闻言，没有哀求他，只是默默打开车门下了车。
虽然膝盖疼，可也不愿意与随时会失控的秦野待在一辆车里。
她一瘸一拐地往停车场的出口走去。
刚走了十几米，秦野的车从她的身边经过。
车几乎是擦着她的侧边走的。
乔楚吓得小脸苍白，连着后退两步差点摔倒。
她堪堪稳住身体，却没敢再往前走，直到看着黑色的奔驰驶出视线范围，过了好会儿，她才继续往停车场的门口走去。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内，微光明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