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杨清的母亲王小晴总是摸着他的头对他说。
“小清啊，你要好好学习，争取将来考上大学，光宗耀祖，等毕业后分个好工作，然后在城里买房，买车，再娶个大屁股老婆，生几个大胖小子，好好过日子”
王小晴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不要像我们这一辈人一样，大字不识几个，只能在家里耕地，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累死累活的，拿着点微薄的收入，吃顿肉都得等开席，我不希望你走我们的老路，知道吗？”
“嗯，知道了，母亲，我会努力的”
杨清懵懂地点点头。
他哪里知道这些，但只要是大人说的话，那准没错。
所以他很听话，从小到大，都在努力地学习，期盼着有一天，能走出大山，在城里安身立命，顿顿吃肉。
不过很可惜，高中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让他选择了辍学，外出打工。
...
龙国，广市。
正处于7月份之间，天气格外的炎热。
每天的平均气温基本都在39°左右，出个门跟做汗蒸一样，浑身湿漉漉的，唯一的好处就是免费的。
21岁的杨清作为这蒸锅里的一员，此时正在15平的出租屋里吹着三台电风扇，玩着游戏。
充满热气的风，在杨清凌乱的长发上胡乱地吹，时不时有几滴漫无目的的汗液从中流淌出来，打湿他身上起球的背心。
本来杨清是打算装个空调的，奈何囊中羞涩。
而价格稍微便宜点的那些什么空调扇，一体空调，在网友的一番科普之下，杨清发现好像和普通风扇其实也没多大区别，而且还有噪音，价格也是普通风扇的三四倍，不划算，甚至还会影响睡眠质量。
所以他放弃了这个想法，选择了经济实惠的电风扇，一买就是三台。
白天玩游戏的时候，左右各一台对着吹，背后再来一台，全方位无死角的吹。
凉快！
晚上的话，一台挂在床头上，从头往脚吹。
一台摆在床脚，从脚往头吹。
中间再摆一台，左右摇头吹，一吹就是一整夜。
虽然经常会被吹得脑阔晕乎乎的，但是架不住它凉快啊。
...
结束游戏，杨清感觉肚子有点饿了，刚想点份打工人最爱的猪脚饭，加两颗卤蛋的那种，就看到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是威信消息。
不用看，杨清就猜到是谁了。
又是包租婆。
最近几天，这包租婆不知道吃了什么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打电话来问。
“杨清啊，怎么这几天都没看到你下来过，你没什么事吧？”
杨清一开始以为是关心，毕竟出来这么久，朋友都没几个，更别说是关心自己的人了，于是傻乎乎地回了句。
“阿姨，我没事，不用担心，这几天只是在家休息，所以没怎么下楼”
“那好吧，你平时没什么事的话，还是得多下来走动走动”
杨清一脸懵逼。
-走动走动？啥意思？
-没病你走两步？莫名其妙！
没多想，杨清先点了份猪脚饭。
肚子是真的饿了，吃饱再说吧，况且他真的是在家休息。
年前的时候，杨清就从工作了两年的工厂提桶跑路了。
没有高学历，没有优越的家庭条件，杨清只能靠着辛劳的付出来维持基本的生计。
每天早上他都会被闹钟吵醒，然后匆匆地赶往工厂，坐在流水线上重复着同样的操作。
不管是烈日炎炎还是刺骨的寒风，都不得不忍受。
工作的时候，杨清经常被车间主任在下班时间要求完成各种琐碎、枯燥、重复的工作任务，而且还不给加班费，这让杨清感到十分乏味和愤怒，但也无可奈何。
毕竟杨清不干，有的是人想干。
生活还得继续，他也只能妥协。
他需要工作来换取一份稳定的收入，维持生计。
每个月拿到的薪水虽然不高，但也能勉强维持杨清的温饱。
只不过长期累积下来，让杨清感到极其的枯燥无味，甚至心力憔悴，体力都有点不支了。
这种日复一日，重复同一件事的感觉，让杨清越来越烦躁。
就连晚上做梦，他都能听到流水线“嗡嗡嗡”滚动的声音。
他的手还会不自觉的做着在流水线上包装的动作，吓得他在深夜里惊醒了好几次，还以为是阿飘来索命了。
醒来发现是梦，他才勉强安下心来。
还有早上的闹铃声，更是让杨清堵得慌。
杨清感觉，工作这两年以来，他就没有好好睡过一次觉，每天早上都会被闹钟准时吵醒。
仿佛从他能记东西开始，就一直在重复着这种日子。
从以前的上学，到现在的上班，基本上每天早上都是被闹铃声吵醒，没有变过。
而且这种情况还要持续到他老了，没有工作能力了，才会有所改观。
这不是杨清追求的生活，也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他也不想再折磨自己了，这样真的好痛苦。
所以杨清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提桶跑路，连辞职信都没写。
多干的半个月也就当是做慈善了，连工资都没要，他是真的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个厂里了。
走出工厂那一刻，杨清才感觉到自己像是真正的活着，有一种天高任鸟飞的感觉。
不受任何人的约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犹如重获新生一般，一身轻松，吃嘛嘛香，就连空气都新鲜了许多，甚至还带着点灰尘。
“啊噗”
杨清猛得打了个喷嚏，才注意到不远处的路边，几个工人打扮的人正在用锤子猛敲地面，几台机器正在“叮叮叮”地戳着地板，激起了阵阵灰尘，随风飘扬，往他这边飘来。
杨清听楼下的邻居提起过，好像说是翻修吧。
就是把原本的路砸了，再铺一遍。
来广市这么久，杨清已经见惯不怪了。
只是让他不解的是，原来的路看起来明明挺好的啊，为什么还要把它砸了呢？
真让人头大，一天到晚“叮叮叮”的响个不停，听得耳朵都快起老茧了。
影响周围的人睡觉不说，还费时费钱费力，真让人费解。
-这是啥迷惑行为啊？
-算了，不想了，与我无关？
摸摸头，杨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工厂。
从这之后，杨清就一直窝在出租屋里，基本不出门。
社交活动什么的，本来就不多，现在直接变成零了。
平时在出租屋里，杨清就打打游戏，刷刷视频，看看直播，或者追追剧什么的。
吃的也是点的外卖，省事！
他想象中的自由生活是得到了。
但是在这种狭窄的空间待久了，各种负面情绪接踵而至，加上杨清原本就有心结。
这让他变得越来越颓废，直到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至于包租婆电话里说的“走动”，杨清压根没放在心上。
毕竟这里可是五楼，还没有电梯。
天气又这么热，一上一下，一身汗，黏糊糊的。
莫不是得了失心疯才会这样做？
...
点完外卖，看了一眼自己威信里那点余额。
余额：598。
杨清那是一阵头疼啊，马上又要交租了，还要还网贷，可怎么办啊？
现在他唯一的收入，就是靠着在游戏里带带萌新和大佬的小号，再搬搬砖，挣点外快，才能勉强维持住生活。
单单是活下去，他已经用尽全力了。
马上又要还网贷，交房租了，该怎么办？
真让人头疼！
一个字，烦！
两个字，很烦！
三个字加一个字，贼鸡儿烦！
唉！
至于杨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还得从他高中辍学来广市打工说起。
当年高三辍学的杨清，怀揣着成为百万富翁的梦想，意气风发，自信满满，以为能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才18岁，他就选择出来打拼，跟上广的同乡小伙伴李小宝一起合租了一个20平的房间。
小伙伴睡的床，杨清打的地铺。
两人来到广市后，小宝早早的就进了厂，在流水线没日没夜努力地工作着。
一年多以来，攒了几万块钱，明年就准备回老家盖新房子了。
而杨清呢，本来和小宝一起去应聘普工已经通过了。
但是去工厂上班报道那天，杨清的脚旧伤复发，走路一瘸一拐的，像个瘸子。
管事的一看这还得了？当场就把招人的先骂了一顿。
“你们怎么办事的？招个瘸子进来干嘛？吃干饭吗？”
管事的走到杨清面前，指着他的脚，当着一堆刚进厂新人的面说道。
“你看看，这脚，连站都站不稳，招他进来干嘛？我们厂可不养闲人”
说罢，管事的给杨清发了盒饭，让他回家吃自己，杨清第一份工作就这么没了。
后面他又去其他厂应聘了多次，但因为走路一瘸一拐的原因，所以都吃了闭门羹。
没办法，杨清只能在游戏里搬砖，才能勉强维持生活，吃得上饭。
至于去医院治疗，费用太贵了，杨清只能放弃这个想法，任由其慢慢恢复。
跟家里要钱看病？
这也是行不通的，家里的经济情况没有人比杨清更清楚了。
父亲重病刚做完手术不久，还在恢复阶段，没有太多劳动能力，只能做些平常的家务活，全靠母亲捡砂勉强维持着家里的生活。
（捡砂，就是去矿洞外捡别人挑过不要的废矿石，跟捡漏差不多）
如此情况下，杨清又怎会忍心再去拖累他们了？
这也是杨清辍学的原因之一。
就这样，这种搬砖的生活持续了一年之多。
直到有一天，杨清路过一个彩票售票点的时候，这种情况才有所改观。
秉承着一发入魂的理念，杨清顺手买了一张。
本来也没抱什么太大的希望，毕竟他长这么大从没中过奖。
杨清活到现在，游戏抽奖都是保底，饮料瓶盖也全是谢谢惠顾，妥妥的中奖绝缘体。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两天后，就有人通知杨清，说是中奖了，中了6000块。
杨清高兴得像个200斤的胖子，立马屁颠屁颠的去领了回来，去附近租了个单间，然后搬了出去自己住。
只是领奖的时候，彩票店老板娘虽然表面热情，但是看杨清的眼神却怪怪的。
杨清只当是羡慕嫉妒恨，没有过多理会。
因为脚伤的原因，在广市迷迷糊糊地过了一年多，杨清其实早就想改变一下了。
有了钱，心里有了底气，脚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杨清给自己买了几套新衣服，剪了头发，打扮得朝气蓬勃，去附近的化纤厂找了份流水线的工作，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干了两年。
但是，赚多少，花多少。
有时候还会出现赚得少，花得多的情况，以至于最后杨清直接欠了三万的网贷。
这些钱，基本都被杨清花在游戏里了。
游戏一出新角色就氪，出新武器就氪，每次都是几百几千的氪，两年以来，杨清前前后后累计氪了六七万，再加上房租，还有日常开销，愣是一点存款也没有。
杨清也很无奈，但就是忍不住。
自从来到广市后一直是孤零零的一人，没有任何依靠，游戏自然而然的成了他唯一的心里寄托。
唯有在氪金的时候，才会让他心情舒畅一点，能找到那么一点点归属感，让他不至于那么难受，那么痛苦。
女朋友嘛，像杨清这种腼腆落魄的宅男，靠近女生两米内就会自动脸红，所以懂都得懂。
杨清甚至有家也不敢回，主要是没脸面对他的父母。
当年他不顾家里人反对偷偷跑出来打工，一声招呼不打就跑了。
期间，他都没给父母打过一个问候的电话，想必父母一定很心寒吧。
而且杨清也不知道要跟他们说些什么。
关心的话，他心里还是有很多的。
只是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表达不出来。
还有邻里亲戚的嘲讽。
村子本来也不大，又有一堆上了年纪的情报员整天在村口蹲着，一旦发生点什么，不出半天，整个村基本都知道了。
他对这些嘲讽声倒是不在乎，但是父母年纪大了，又比较爱面子，怎么会受得了这些？
而且如果回到那个伤心地的话。
可能会见到那个杨清很想见，却又不是很敢见的人。
也就是他的初恋前女友，余梦瑶。
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年，但杨清还是放不下这个人。
甚至这些年好几次深夜里哭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都是因为这个人。
然而换来的，不过是别人的不理会，和一句。
“我妹妹有男朋友了，请你以后别再来打扰她了”
是的，没错，连回复都让别人来。
这对杨清来说，无疑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所以杨清这几年，一直在逃避，想法设法的麻痹自己，把自己困在这个小小的圈子里，没有出去过。
小宝也开导过他很多次。
杨清每次都点头答应。
”好，我知道了，以后不会这样了”
但一个人的时候，却又瞬间网抑云，愁云满布。
杨清也很没辙，因为这个人的一点点消息，都能左右到他的情绪。
万一她过得开心，那么他可能会不开心。
万一她过得不开心，那么他会很不开心。
杨清还是心存侥幸。
“万一她分手了呢，万一她还没结婚呢？万一...”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就是因为这些事一直纠缠着杨清，让他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不过也算是他咎由自取吧。
...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你好，外卖到了！”
事已至此，杨清也不去多想了，还是先吃饭吧！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几天，杨清正在玩游戏，突然又接到包租婆的电话。
“杨清啊，你还在吗？怎么这几天都没看到你下来啊”
杨清不耐烦地回了句。
“阿姨，我一直在房间里休息啊，这几天没出去，怎么了？”
“是这样的，这几天天气太热，房间里太闷，你又一直不出现，一个人在房间里，我怕你万一突然晕倒了，出点什么事，也没个人照顾...”
晕倒？
听到这里，杨清人有点懵，我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晕倒？
不过这房间确实很闷，就这么大点，浴室还对着床，又热又潮。
杨清的手上，脖子上，背上，都起了一大片红色的疹子。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擦了很多药都没见好转，还很痒。
打开门可能会好一点，但他是个比较内向又注重隐私的人，所以没这样做。
-对了！
到这杨清突然想起。
-我前几天好像确实突然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然后靠在椅子眯了一会，醒来后还吐了一阵子。
-可我身体好着呢，怎么可能晕倒，应该是错觉吧，算了，不想了。
-问题是，包租婆是怎么知道的呢？
-难道她在我房间里安装了摄像头？
杨清越想越害怕。
-这大妈不会有什么不良嗜好吧？
但杨清还是佯装镇定，没有露出破绽。
“阿姨，我没事的，身体好着呢，不用担心”
听杨清这么说包租婆好像有点不高兴了，语气变得有点冷淡。
“也不是这么说，主要是你老是几天都不露一次面，我很担心，万一哪天你突然晕倒在房间里....都没人知道，到时候怎么办？是吧？这样吧，要不你去附近看看还有没有房间出租，抽个时间搬出去吧，你现在这样，我放不下心，整天提心吊胆的”
一听包租婆这么说，杨清有点慌了。
-我才搬来这里没几个月呢，又要搬？好麻烦啊！
现在房间里摆了一堆东西。
什么沙发，电脑桌，三台风扇，还有一堆生活用品。
这些东西又重又杂，又没有电梯。
杨清住的可是五楼啊，真要搬起来，估计得来来回回十几趟，天气还这么热，指定得累得半死。
-太麻烦了！
杨清这个人最怕的就是麻烦了。
当初他刚从小宝那搬出来，就是住在这包租婆的隔壁，房租还很便宜，才200一个月。
可是谁知道，年前隔壁突然要装修，所有租户都得搬。
这下好了，几十户人一起搬出去，杨清又是最后才接到通知的。
结果附近能租的房间一下子变少了，就剩下一些，要么太贵，要么太远的地方。
杨清东奔西走，来来回回跑了三四趟，累的一身黏糊糊的汗，才得知现任包租婆这里有个住户租期快到了，并且不打算续租，于是他赶紧找了过来。
在和包租婆一通噼里啪啦的友好交流下，两人勉强达成共识，杨清才搬了过来。
本以为可以稳定下来，没想到又来这茬。
况且现在要搬回隔壁也不现实了。
那边精装修之后，各种家具一应俱全，还拉了网线，直接拎包入住。
房租不要998，不要888，只要788，而且还要压三付一。
再看看自己手机里的那点余额。
杨清无奈的摇摇头，还是选择了妥协。
“阿姨，可不可以不搬，挺麻烦的...”
沉默了一会，杨清继续说道。
“要不这样吧，阿姨，以后我会经常下去走动走动的，另外，每个月我再多交20的水电费，你看这样可以吗”
杨清现在每个月房租400，包括水电费。
现在变成420了，不过只要不搬，省去麻烦，这点钱还是在杨清的承受范围之内。
电话那边也沉默了一会，似乎在犹豫，过了好一会才说道。
“那...行吧，你记得多走动走动，平时可以把门开着，通通风，好几次我去你那房间，门都是关着的，这样房间里很闷，我敲了几次门都没反应，搞得我整天提心吊胆的，生怕你出了点什么意外”
听到这杨清少了些许疑惑。
-怪不得有好几次我睡觉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在敲门，老是“咚咚咚”的响几声，然后就没了动静，原来是你个老巫婆在作祟，我还以为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呢，吓死我了。
不过现在也不管这些了，能留下来就行。
杨清愉快地回道。
“好的，阿姨，我知道了”
杨清连连答应，挂掉电话后，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是不用搬家了，不过以后就算他不想下楼，也得下了。
从这以后，杨清基本每隔两天就会下去一趟。
有垃圾就丢垃圾，没垃圾就下楼去买东西或者点个外卖，然后创造垃圾，重复重复再重复上面的动作。
...
就这么过去了一个多月，杨清开始有点嫌麻烦了，也厌倦了。
-本来也没什么事，还要跑上跑下的，让我气喘吁吁的，你很开心是吧？
杨清不干了。
这样老是弄得一身汗不说，杨清都快要干回流水线公式人老本行了。
之前就是想摆脱公式人才提桶跑路的。
现在倒好，租个房还得看人脸色，还得听包租婆安排行程。
这河狸吗？
不河狸！
于是杨清从之前的两天下一次楼，直接缩减成了一个星期下一次楼。
甚至为了让包租婆知道他下过楼，杨清还特意拍照发了朋友圈。
配图：烧鸡摊。
配文：好久没吃烧鸡了，出来整一只，真香！
配图：一袋水果和穿着拖鞋的脚杆。
配文：太热了，一身汗，以后没事再也不下楼了。
......
就这样，又过去了一个月。
杨清刚睡下呢，就被自己最讨厌的铃声给吵醒了。
他拿起手机，定睛一看。
又是包租婆的电话，她上来就一副质问的语气。
“杨清，怎么这几天又没看到你啊？你到哪去了，你这样我很为难啊”
杨清本来挺温和的一个人，一听这话直接火了。
-我是来租房来了？还是来坐牢来了？
-意思我还得踩点下去给你看一眼是吧？要不你干脆直接贴我身上得了。
杨清心里越发的不爽了。
他算是明白了，包租婆这是开始赶人了，怕他中暑暴毙在她房间里，把她这里给变成鬼屋。
暴不暴毙先不说了，刚搬过来的时候，因为很急，包租婆直接坐地起价。
本来280的房租，被她硬生生给涨到了400。
秉承着就近原则，杨清也没跟她扯皮，直接给答应了。
主要是怕搬远了麻烦，而且附近也没什么好的房源。
杨清虽然能理解一点她的担心吧，但是他真的很讨厌这种整天被人盯着，被人支配的感觉。
叔可忍，婶不可忍，杨清特么的...忍了。
“阿姨，我昨天刚下去过呢，还买了很多东西”
说着，杨清把桌上的水果饮料什么的，拍照片给包租婆发了过去。
“这样啊，可是我昨天没看到你啊”
-我tm...
杨清刚想跟她说道说道，就被对面抢了话。
“对了，杨清，你现在在哪里上班啊，居委会下令了，得统计一下交上去，要是没有工作，就不给续租了，而且还要带回局里调查，今天刚开的会”
说完，包租婆在威信上给杨清发了一张图。
从图片的角度可以看出，是从桌子上偷偷拍的。
上面坐着三个穿蓝色制服的人，后面还拉着一条红色的横幅，上面写着一些关于扫黑除恶的字，场面看起来很严肃，确实像是在开什么大会。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管真假，看来他是闲不下来了。
现在广市扫黑除恶的工作这么严峻，他又没工作，要是被带回去调查，那就完了。
到时候要是被村里人知道，以村里路口情报机构的传播速度和扭曲度。
相信不到半天，杨清估计就会被传成十恶不赦的嘎人犯或者黑涩会。
杨清虽然活得一无是处，但是他可不想无缘无故背上这种黑锅。
不过这样也好，也是时候结束这种挂壁的生活了。
“阿姨，我现在还没工作呢，明天我就去找，晚上给你答复，可以吗？”
“那行，杨清，你快点，我还得统计一下，上面催的紧，我也是没办法，明天晚上之前一定要给我答复”
挂了电话，杨清睡意全无，边狂刷视频，边思索着明天要不要进厂，或者该进哪个厂。
手机视频里的人叽里呱啦，杨清的心情稀里哗啦，一通稀碎。
附近的厂杨清是了解的，待遇比较好的几个，除了他刚离开的化纤厂，分别是一个玻璃厂，一个玩具厂，明天就只能去这两个厂看看了。
目标明确之后，杨清稍微轻松了一点，就准备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
好几次闭着眼睛躺下，他都会拖着厚重的眼皮苏醒。
这个时候杨清要是照下镜子，就会发现他那双眼睛早已充满了鲜红色的血丝，又酸，又瑟。
就这样反反复复，来来回回，一直折磨到第二天早上十点多。
虽然闭着眼睛，但杨清还是一副半睡半醒的状态，能清楚的听到周边的各种杂音。
楞是没睡着！
整整一夜没睡着啊！
杨清干脆直接起床，往厂子那边赶。
来到玩具厂门口，人并不多。
现在已经不是招工旺季了，厂门口连招聘的牌子都没摆出来，只剩厂门口红色led灯牌上飘着的招聘信息。
“招聘普工，保底工资2800，综合工资4000-8000，年龄（18-45），学历不限...”
这待遇在这附近确实很不错了。
但是此时的杨清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反而像是在面对某种洪水猛兽一般，胆怯地低着头，连往前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仿佛只要他踏出那一步，就会被淹没、吞噬，永不超生。
杨清只能呆呆地杵在原地，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然后颤颤地转身离去，头也不敢回。
此时的杨清心乱如麻，两年的流水线生活还历历在目。
两点一线的生活，车间主任的训斥，加不完的班，加工不完的丝线，打不完的包。
他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麻木地活着，慢慢的也淡去了亲情，友情，淡出了这个社会，人生也渐渐地失去了方向。
当初走出学校时候的那种傲气与憧憬，如今早已被磨得渣都不剩。
失败！
很失败！
非常失败！
杨清此刻也没心情再去那玻璃厂了，而是直接回到了出租屋。
现在的他，很抗拒进厂，也没必要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只是这样一来，就没有选择了，只能退租。
可问题是，退租了，去哪里呢？
搬到附近，就算有房源，估计也还是得进厂。
毕竟没有工作的话，人家不一定会租给你。
或者，可以回那个地方。
想到这，杨清翻出手机包装盒里的一串钥匙，上面挂着一把布满墨绿色污渍的钥匙。
这是三年前，家里的房子刚建成的时候王小晴给他的，是家里大门的钥匙，后来他不顾家里人的反对跑到外地打工的时候一并带来了。
如今已经过去三年，不知道还能不能打开家里的那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