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次日清早，殷陶起床便喊道：“殷荷，赶紧起床。都八点了，要赶不上公交车了！”
殷桃的起床气特别重，每天早上语气都会夹着浓重的火药味，拔高的声音听起来又像恶意调高音量的喇叭让人无法忽略。
紧接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塑料杯子、盆子沉闷的碰撞声，金属细碎的敲击声陆续响起，像措手不及的应付着一场突发战争！
殷荷从阳台探进头来，应了声“我在这里！”却没有得到回应，在客厅里也没有看到殷陶忙乱的身影。而就在这时，她听到卫生间的水流声响了起来！
这次面试比较正式，从某种角度来说算是殷荷初次步入社会。自从半夜殷桃提醒她要面试，她就紧张的睡不着。
当黎明的微光穿透藕色带着亮片的窗帘，殷荷便被窗帘过滤后投进来的暗淡天光照醒。
五点钟，她早早地起了床。又怕吵到有起床气的殷陶，只能轻手轻脚地打理自己。
近两年在殷陶的影响下，她觉得像她那样化着精致的妆容，（虽然怎么化人也不会精致）着时尚的衣服才是上班族该有的样子。她要去正规公司上班，那必定得照殷陶的标准来打扮自己。她翻遍衣柜，最终确定只有一件鹅黄色的呢子大衣能符合殷桃的穿衣标准。
自从住在福利院，殷荷就跟着殷妈在福利院做些清扫、照顾孩子的工作，有时间也跟着里边的孩子一起认字读书。她也算是福利院的一员，所以她的衣服都是别人捐赠给福利院的。虽然不一定都是崭新，但布料都不差。甚至很多还是名牌！
锦州城是个四面环山的山城，临江区更是挨着山的边缘。
春日清晨，山岚从深山里弥散到城区，整个城区便笼罩在灰白色的雾气里。
殷荷把自己收拾妥当，站到雾气沉沉的阳台上。她极少起的像这么早，被潮湿微凉的浓雾漫卷包裹，沁凉而清新的空气让她感到新鲜。浓雾中的城市只有模糊的轮廓，东方那一轮红日像一块烙红的铁饼挣扎着要破雾而出。
太阳洒下金光，穿过雾气笼罩着小区，仿佛天上下着金色的毛毛雨。稍适片刻，浓雾就淡成了缕，最后缓缓散尽了去。太阳褪下了红妆，淡金色的光芒却变得狂热起来。金光倾泻之下，立交桥对面的老城区也镀上了一层金色，散发出蓬勃的朝气。
真是个好天气！
殷荷在阳台等了将近三个小时。这期间，她已把昨晚准备好的面试台词背得滚瓜烂熟。没在客厅看到殷陶，她便回到卧室，取出她之前跟殷妈在菜市场旁的小摊上买的那只黑色肩包，学着殷桃的样子把手机和零钱装了进去。
斜挂着肩包，她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想起昨晚等殷陶时在网上搜索的应聘注意事项，她记得仪容仪表是展现给人的第一印象，面试成功与否这点很重要。她又理了理自己披散着的齐腰长发！
“你…咋穿成这个样子？”
殷桃诧异的声音突然从殷荷背后传来，人也从镜子中出现在殷荷的视线里。
殷荷的视线与镜中殷陶的视线相交，镜子里的她都感觉到被刀子刮戳的难受。她连连转身，有些无措的低头看自己身上的大衣。
“我…见你平时…都是这样穿的！”殷荷声音带颤。她知道殷陶最讨厌跟她比，她这是又犯忌了！
殷陶穿了件黑色有腰带的大衣，大衣敞开着扣子，腰带两端各打了个玫瑰结垂在两边，大衣里边穿着一条同色的针织镶蕾丝的高领连衣裙，肤色裤袜，脚上踩着黑色小高根皮鞋。视觉中她短粗的身体好像被裙子拉长了一截。
“呵！”殷桃带着嘲讽的冷笑，又耐着性子道：“拜托，你是去面试清洁工阿姨好吗？别搞的像去面试老板娘一样！”
看着殷荷的模样，殷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假如公司两个老板也是不顾内容的颜控该怎么办？只才这么一想又打消了想法！她们老板尤其是苏总，像卢芳那种有学历，长相又有优势的御姐型女人都没给过正眼，怎么可能看上殷荷这种傻冒？于是又不耐烦道：“拜托…你不要总跟我比好吗？”
“哦！”殷荷不好意思的咬着下唇，虽然她不太明白清洁工阿姨跟老板娘的工作有什么实质区别，但还是咬着唇道：“那我换一件吧！”
“赶紧点，不然我要迟到了！”
殷陶的语气已然到了忍耐的极致。她说完就退回到客厅。声音远远的传出来，道：“我去洗两个苹果当早餐！”
殷荷再回头看了眼镜子，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的穿着哪里不妥，但还是重新到衣柜里去翻起衣服。
当她穿着一条洗的发白的小腿牛仔裤，黑白横条纹的V领毛衣，扎起高马尾出现在客厅时，坐在沙发上啃苹果的殷桃突然跳了起来。
殷荷吓得缩了一下，喏喏道：“我刚看了天气预报的，今天中午有二十度，穿这个应该可以的！”说罢低头站着准备继续听殷桃数落。
殷桃额头皱成了一团，微张着的嘴中那块刚啃下的苹果突然脱口掉在了地板上。
“你这不…还是…”
“我…还是不行吗？”殷荷微抬起脸轻声询问。她不知道要穿什么衣服了。现在，她觉得面试这事太难了！
殷陶弯腰将掉在地上的苹果块捡起来丢进垃圾桶。再转向殷荷时，额头的皱子已经烫平，虽然眼神中还有讥诮，但看起来没有太大问题。
“没有！”殷陶很不耐烦，指着餐桌上瓷盘里那个孤零零的红苹果道：“把那个拿着赶紧走！”转身提起了沙发上的手袋边走边道：“是我想多了！”
“像你这种货色，给你块破布也能给你披出高级感来！”
“去给当红明星当清洁工吧，恐怕明星都得被你抢去风头。真是便宜我们公司了！”
殷陶像是自言自语。
殷荷听不太明白，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便宜公司，只跟着乖乖出门。
殷桃早上九点上班，蔚蓝新城门口的公交站八点半有一趟到老城的公交车刚好经过她们公司门口。
由于殷桃起的比较晚，加上殷荷又临时换了件衣服，她们基本上是出了门就跑着去赶车的。
好在车门关上的前一秒，她们赶到了并上了车。
早高峰的公交比较拥挤，但跟在殷陶后边好像也不那么挤了。
车内过道站着买票的人看到殷陶都自动让开了一条路，因为都知道她是福利院长大的孤儿，是没有缺胳膊少腿的残疾人。她坐公交车是不用买票的！
在最后一排的中间仅有的两个空位坐下，殷荷这才把攥在手里的苹果拿起来啃。
殷陶开始介绍殷荷将要面试、她正就职的公司。
她说：“我们公司虽然不大，但是老板都很厉害！”
“公司实际注册不过才三年，但已经成了这JZ市里数一数二的家装公司。”
“我们大老板高棠阳光帅气、风趣幽默，性子也特别好相处。不过，就是有些不修边幅，时常穿一身裹着水泥砂浆的衣服跑公司去。这个也可以理解嘛，毕竟人家总是守在一线工地。他呢已经结过婚，夫妻恩爱、孩子都上小学了，在公司虽言行放纵不羁，实则是个芒寒色正的君子，所以不用担心他会对你动手动脚。”
“我们苏总嘛，跟高总却很不一样。他性子有些冷，是那种有着禁欲气质的帅哥。不大理会员工，但设计水平一流，业务能力超强。你也不必担心他会对你有非分之想，依我看他估计对女人都不会有兴趣，平时除了高总他谁也不会多说一句话！”
“什么是禁欲气质帅哥？”殷荷听不明白，于是追问道。
“这个…你看到他就懂了！”殷陶极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她道：“别管那些，总之高总很少在公司呆，他大多数时候在工地，所以面试你的应该是苏总。但你也别怕，我们苏总性子虽冷，话也不多，但他人很好，不爱找员工麻烦！”
“之前我应聘的那几家大公司都打电话让我去上班，而且工资待遇也高。但苏总让我来时，哪怕工资才开到五千，我还是选择了他们这家没资历的小公司。”
“哎…我可提醒你，可别对两老板抱有心思啊，别到时连累到我！”
殷陶的声音很大，车上的人总不时转回头来看她们。虽然那些看过来的眼神让殷荷感觉到很奇怪，但她却还是听的很认真。
“我知道的！”殷荷点头答应。在她看来，包括之前对她动手的男人们，他们都是老板，但却全是油头粉面满脸堆肉的油腻大叔。她不知道殷荷口中的高总和苏总是怎样的帅气，也不知道五千一月的薪水在这个连五线都勉强的内地城市，已经是让很多人羡慕的高薪了。但她现下确实对将面试的公司抱着强烈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