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许之言崩溃的情绪已然恢复，瞧见被搀扶着走出来的言星沈，他甚至还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恭喜你啦，你活过来了。”许之言倚在门上，笑看着言星沈，“问到你想要的了吗？”
言星沈怔怔的看了他半晌，突然报以一个笑容，“嗯，问到了，我娘亲的死，和李家脱不了关系，正是殿下想让我知道的那样。”
许之言歪了歪头，长长吐出一口气来，突然道：“明知道是一个陷阱，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的跳进来？”
“那你呢？”言星沈不答反问，“那你为何又要设了陷阱，又毁了陷阱呢？”
许之言的目光便流连到梁月落身上，露出一种同病相怜的神情来，“有的小姑娘哭起来太丑太烦人了，我实在是招架不住。”
梁月落愤愤瞪了他一眼，“别听他瞎说，我怎么可能哭得难看呢？”
说着话，梁月落垂在身侧的手不露痕迹的摆了摆，许之言便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好了，你走吧，若是能跳脱这既定的命运……”话到一半，许之言又抿着唇不说话了，只是哀求的看了梁月落一眼。
梁月落眨了眨眼睛，扶着言星沈径直越过倚在门口的许之言，往外走去。
梁山青落后一步，有些疑惑的看了许之言一眼，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又不知道月儿究竟有什么本钱，能够让许之言临阵倒戈。
万千的话藏在口中，像是有一道线牵着所有人的命运一样。
待到三人消失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许之言才像是疯癫了一般笑出了声来。
“原来……都是假的么？”他仰头看着那渐渐消失的一线天光，“这样真实的天色，怎么可能只是旁人的臆想呢？”
那他呢？
他又算是什么？
他又是从哪里来的，又是怎么将自己困在别人的臆想中的？
顾阳……顾阳又是怎么被困在那一段可望不可及的贪恋中的？
只是，只是一本书么？
许之言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所有人都会死，包括他守护了半辈子的顾阳。
梁月落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心上，那么他穿越而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若是命运只是旁人手中的一支笔，他这活生生的人，曾经不信鬼神手握手术刀的人，又是如何跌入旁人书写的幻境中的？
痛楚真实，感情真实，人也是真实的。若是命运不可改，为何他们会来？
“言星沈，你要活得光明正大。”低低呢喃出声，许之言的眸光渐渐坚定起来。
有一句话或许说的有道理，叫做“人定胜天”。
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他往屋中走去。
***
马车上，言星沈支撑不住已经睡着了，噬魂香不是一般的东西，从来没有人能够靠意志力撑过去，也没有人能够做出解药。
可是言星沈做到了，许之言也做到了。
梁月落看着脸色苍白不似活人的言星沈，伸手描了描他的眉眼，心中苦涩：纵使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反派，这反派的命运也太不公平了些。
“月儿，天凉。”抬头，手中又被塞进了一杯暖茶，她心中又是一叹，即便是不存在的人物，也不该是那样的下场。
“月儿，你似乎……和许神医达成了什么共识。”梁山青斟酌了下言语，还是询问出声，“能告诉大哥吗？”
梁月落仰头看着他，梁山青直觉得这目光幽微，似怜悯又似挫败，而更多的，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坚决。
“月儿。”他下意识又唤了一声。
“大哥，平瑜公主和言升旭的大婚，我们都要去的吧？”
“啊？”梁山青一时没回过神儿来，“去，去的。”
“好的，我也想去看看。”从许之言口中，梁月落大致知道为何顾阳长公主突然如此迫切的想要将言星沈变成一把唯命是从的利刃了。
因为……自己这个变数出现了，言星沈伤害了平瑜。
这便就导致了顾阳的改变，也就导致了言星沈比书中更早的知道了他娘亲死亡的真相。
而此刻言星沈心中的仇恨和疯癫……尚且还能控制，也就导致噬魂香的功效虽然让他失控，但也就仅仅限于一寸天地间的失控。
更兼之，许之言拿出了解药。
想通这些关节，梁月落便明白了，想要摆脱这所有的宿命，最最紧要的……便是解去言星沈身上的毒。
菩提泪的配方，大概言升旭是知道的。
“月儿，言星沈的身体，不能再拖了。”见梁月落沉默，梁山青便不再纠结，看着沉睡的言星沈叹了口气，“他的身体，大概是不能再被折腾了。”
梁月落点点头，“我知道，他中了毒。”
“他还有病。”
“病于性命无碍，主要是毒。”梁月落仰头看着他，“大哥，你愿意帮帮他吗？”
梁山青只好无奈的点了点梁月落的额头，“我妹妹如此姿态，大哥怎可不帮？”
“嗯，大哥说得对。”不一样了，梁月落心头的底气又升起些许，原来梁山青和言星沈是对立的关系，现在便不再是了。
所以，既定的命运又如何？
她来了，那么天地神明，就应该掂量掂量，究竟谁才是那个跳脱命运，翻云覆雨的人。
“那么……我们就好好筹划筹划，看看要如何在平瑜公主大婚的盛典上，取得菩提泪的配方。”
素手轻抚过言星沈精致的眉眼，梁月落又感叹道：“上天不公，怎可叫美人薄命呢？”
梁山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马车中压抑的气氛瞬间消融而去，“嗯，我们月儿看上的美男子，即便是上天，也不能叫他薄命了。”
昏迷的言星沈眼睫微微颤抖，瞬间又没有了动静。
上天到底待他还是有几分不忍心的，不然怎会将月亮送到身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