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松听得心头发怔。
“你爸的钱包里有漂亮小姐姐的照片？你这小鬼点骗我的吧？”
鄢松知道他二叔为人，不是个沾花惹草的。
“大哥，你别不信，嗯，我给你看。”
小歌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年代挺久远的，还是黑白照。
照片上的女孩，着装是少数民族的打扮，身穿绣花衣，五官深邃立体，肤如胭脂，扎两只麻花辫，头顶绣花帽，收腰的裙褶，显出她身材出挑的比例。
“哥哥，姐姐是不是好漂亮？她的眼睛好像会说话。”
“嗯，是很漂亮。”
……恍惚中，照片被撕碎两半，在空气中悠悠坠落，转而化作虚无。
鄢松伸手想抓住，却什么都没有，只剩空气。
鄢松的双手在空气中胡乱抓了几下，一颗心坠落谷底，随即整个人从床上惊坐起，一身冷汗。
记忆当中，他爸爸鄢大千好像也有这么一张照片，但是一直不让他看。
后来有一天，看到爸爸在一个有雨的午后，在书房里呆呆坐了好久，鄢松叫他吃饭他也不吃，一直坐到傍晚，夕阳褪去。
鄢松跑去书房找他，见书房的门半掩着，倏地闻到一股烧纸的味道，鄢松好奇地扬起小脑袋往里瞧，看到一张黑白照片背对着他爸爸，看不到他爸爸的表情。
那黑白照片上的女孩子长得漂亮，绣花鞋，绣花帽，即使是黑白背景，能想象得到那身花衣裳原本的样子是多么色彩动人。
但就在一瞬间，黑白照片被撕成两半，飘落在绕纸的铁盆里。
门口有一阵风灌进来，只见将烧盆的残物吹起，一半黑色照片吹到他的小腿边。
鄢松满脸好奇地捡起来，看到半张精致的鹅蛋脸。
“爸爸，这是谁的照片？这么好看你为什么要撕掉？”
鄢大千见儿子站在门口，目光深沉如海，默言片刻，向他招招手：“小鄢松，你过来。”
年幼的鄢松看到爸爸回应，脸上露出幼稚天真的笑容，用尽全身力气向爸爸冲去，一边喊道：“爸爸。”
鄢大千一把将儿子抱在膝盖，“小鄢松，怎么不跟小朋友去玩了？来找爸爸有什么事吗？”
“小朋友都跟妈妈去游乐园了，我只能来找爸爸，爸爸，你为什么中午饭没吃？肚子饿了没有？我去叫阿姨给你端饭过来。”
鄢大千捏了一把儿子肉嘟嘟的软脸，道：“爸爸不饿，你去找管家阿姨玩一会，爸爸很快就过去找你。”
“不要！”
鄢松拉着爸爸的硕大手掌在自己的脸上来回刮蹭，他最喜欢摸爸爸带有薄茧子的掌心，温暖而让人安心。
“爸爸，你别岔开话题，那个照片上的小姐姐到底是谁？是我妈妈吗？”
一屋静寂。
鄢大千默默抱着儿子，用脸上的胡须渣子扎小鄢松的脸。
“咯咯咯……”小鄢松被扎得受不了，忍俊不禁，笑着推开爸爸的脸。
“老爸，你的须子好扎人，该修修了。”
“儿子，你去拿须刀过来。”鄢大千说道。
“要我帮你拿须刀可以，但爸爸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照片上那个漂亮的女孩是谁？是我妈妈吗？”
“不是。”
“我想应该也不会是妈妈的照片，你怎么敢这样毁她的照片呢？要是我妈出差回来，在家里找不到她的照片，爸爸你死定了。”
又是一阵沉默！
“爸爸，我妈妈到底什么时候才出完差可以回家？”
鄢大千：“我得打个电话问问。”
“我每次问你，你都是这一句，能不能换个有新意点的回答，我都听腻了，跟我一起玩的那些小朋友都有妈妈，我也想跟妈妈。”
往事一幕幕，像浪潮汹涌，惹人一腔苦涩。
鄢松在沙发上，弓腰抱着双腿呆呆坐了好久，不知不觉，膝盖的布料已经濡湿。
盼母亲归家的心似狂长的野草，在心底缠满。
鄢松昐母亲归来的念想越发迫切狂热。
打记事开始，他就数着日子昐中秋之夜，除夕夜，家家户户团团圆圆，他想着也能见到妈妈。
但每每落空。
鄢松也不再盼着中秋节和过年。
看着别的小朋友可以牵着爸爸妈妈去逛街买玩具，买好多好吃。
他却没有妈妈。
鄢松渐渐害怕过年，过年的时候只呆在家里，谁拽他出去玩他也不去。
后来，爸爸说，在这两个节日，可以跟妈妈通电话。
鄢松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又开始掰手指数日子，盼中秋，盼过年。
电话那头的嗓音甜甜柔柔，几近满足鄢松对妈妈的神往，要是能见上一眼妈妈就更好了。
鄢松拽着小拳头，小脸憋得通红，非常不容易唤出一声“妈妈”。
鄢大千看着儿子激动热切的小脸，满眼深晦。
……
鄢松翻出手机的联系人，拔打老爸的电话。
见铃声响许久没人接，鄢松看了一眼手机，半夜一点多，估计调了静音，便挂掉了。
星城A大。
伊颜上课时不时走神，眼神瞄向鄢松的书桌，空空如也。
画神也缺课啊！
桌子底下还放着那件白色t恤，要还他的。
后桌的林语蔫听着枯燥的理论课，兴致缺缺，连打了三个哈欠。
“颜颜，早知道这么多同学都不来上理论课，我也不来了，在家里睡懒觉不香吗？”
新学期开学，经过一个春节假期的放纵，班里面很多男女同学都已经出双入对了。
林语焉耷拉着眼皮，嘟哝道：“班上的小麻雀都谈恋爱了，你堂堂美术系系花居然还单着啊，太没天理了。”
“啊！”伊颜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只道：“我可能没你看起来那么纯。”
林语嫣没听清楚，眼神已经飘向教室门口了。
“伊颜，你看，你闺蜜耶！陈芊芊是不是谈恋爱了？这段时间我老看到她一下课就上一辆豪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