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谷可真是一片险恶莽林啊。”
感受着弥漫的炎热气息，洛瑟玛-塞隆不由地发出这样的一声感叹。
诚如他所说的，在东部大陆的土地上只有荆棘谷的自然环境，在没受到诸如天灾、古神或邪能的影响下，就如此不适合智慧生命居住。
丛林的绿意盎然看似拥有着磅礴的生命力，但透过表象，一只潜伏于暗中的恶魔正张着血盆大口，等待着吞噬血肉。
四十二站在洛瑟玛的身边，略带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
血精灵摄政王并没有因为自己军师的“无知”而感到诧异。首先，四十二并不是血精灵，他作为亡灵不具备感知自然的能力。其次，随着他们两人的交流次数愈发增多，洛瑟玛也逐渐意识到了穿越者们并不是全知全能的情报数据库。
“虽然我们的种族现在被称为血精灵，但是对于自然的亲和与感知力，还是要比艾泽拉斯的其他生物要好上那么一些。”
“你看那。”
洛瑟玛的手指仿佛跨过了数十公里，将祖尔格拉布附近那一棵棵仿若山丘的巨树带到了四十二眼前。
“像你说的，大裂变导致了艾泽拉斯大陆的分裂，并让曾经的鼎盛文明与种族都备受打击。其实植物也是一样的。”
“祖尔格拉布这片森林确实是气息古老深邃，但生长到这种程度的树木，不可能没有外力的加持。无论是诺达希尔、泰达希尔、沃达希尔、还是沙拉达希尔，它们都不是凭借植物本身的生长能力成为世界树的。”
四十二似有所想。
他对于魔兽编年史的了解足可以被称作冠绝于世，可随着艾泽拉斯世界的真容被愈发完整且真实地展露在眼前后，这位亡灵术士就越来越能感受到自己在认知上的不足。
“你的意思是，咱们此行的目的……”
“但是据我所知，艾泽拉斯上除了巨魔，还没有其他能借用洛阿神力量的种族。”
“更何况，如今大部分洛阿神都只响应赞达拉巨魔们的祈祷，降临到祖尔格拉布的只剩下血神哈卡。”
“这其中的危险程度，不亚于利用邪能来压制魔瘾。”
洛瑟玛笑了笑，对四十二安慰道：
“放心，我还没愚蠢的那种程度。”
“但是有些事情也可以辩证地去看。”
“就比方说，我不认为你和希尔瓦纳斯之间的私交，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
四十二的亡灵脸颊上连皮肤都没剩下多少，但如果那些已经坏死掉的肌肉组织，还能因血液高速流动时而升高的体温的话，他现在肯定整个人都红透了。
“放心吧！”
洛瑟玛-塞隆道：
“我可是好不容易找到能给你上一课的机会，你放心地看就好了。”
……
东部大陆，北荆棘谷。
近些年来，丛林巨魔部族之间存在着竞争和意见分歧这件事，早就不是什么不传之秘。资源输出、矿区开采、树木砍伐等难以平衡的分配难题，更是让矛盾激化到了一个不可调和的程度。
在这样的整体环境中，因缺乏团结而无法被凝成一股绳的种族，哪怕过去再怎么强盛，也基本没法再去重铸荣光与辉煌了。
或许正是预见到了这一点，沃金他才会离开荆棘谷，远赴大洋彼岸加入部落。并且，从《魔兽世界》游戏的剧情走向来看，他的决策是基本正确的。
不过，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圣人（巨魔）。
沃金对暗矛巨魔的未来有担当没错，但他的心中也不可能只有对同族的同情与关爱，或是只有对先祖留下来的信仰的执着。从他来救自己的儿子——耶尼库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沃金在拥有远大理想的同时也有着足够的野心和私心。
这对首领级别的人物来说，并不是坏事。
仅凭暗矛部族的力量，根本不可能让巨魔帝国走向进一步的壮大与繁荣。甚至，在以萨尔和兽人为主导的部落里，巨魔们的地位都根本不足以支撑其变成艾泽拉斯世界的主角。
而这，是沃金不想看到的。
烁烁闪耀的盾牌、威风凛凛的长毛、鲜艳的旗帜，交错在这密密麻麻、相互连通的横行方针之中，异常富有视觉冲击感。
即便是弗朗科这群没怎么见识过大场面的穿越者，也在看到这样的场景后明白了，暗矛巨魔与祖尔格拉布里面的那群家伙，是要在此地展开一场生死大战了啊。
“怎么样老大？”
“沃金给你什么额外奖励没？”
埃托奥的声音将弗朗科从走神的状态中带了回来。
“啊？啊！”
看着自己的好友，弗朗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
“就只有赏金而已，没别的。”
“但是这样也挺好了，咱们本来就不怎么富裕，更何况，能得到沃金这种级别人物的人脉，才是这次任务当中最大的奖励。”
埃托奥又问道：
“那咱们接下来呢？要不要帮沃金他们打打下手啊？”
弗朗科直接恨铁不成钢地打了一下埃托奥的脑袋，训斥道：
“你这家伙真的是，读书读傻了！”
“有那么好的记性，就不知道多动动脑子吗？”
“这种程度的战斗的级别，根本不是多一人或少一人能影响到的了。”
“那群巨魔无论怎么说也都是沃金的手下，是他们自己人，咱们这种穿越的来看什么热闹。”
“赶紧找个安全一点的地方传送回家！”
埃托奥被拍了脑袋，但在听到自己老大如此“不负责任”的说辞后，还是提出了抗议：
“老大，我也是巨魔啊……哎哟！”
又是一声清脆的拍打声打断了埃托奥。
“你个呆瓜！”
“你是个人，这个世界再真实，你也带不回任何东西到地球去。”
“玩游戏玩傻了说的就是你！”
“快走！”
……
眼看着通过法阵传送到荆棘谷的暗矛巨魔越来越多，方瑜等人也终于明白了那些邦巴拉吊桥究竟是为何才被破坏掉的。
“那个，还有另外一边的，它们都是攻城弩吗？”
已经回到小队身边的方瑜，指着远处坐落在巨魔方阵两侧的大型待组装器械，向万栖遥确认道。
万栖遥和庄月生是经历过戴索姆之战的，看着其他人瞠目结舌的表情，心里不禁也生出一股小小的骄傲之情。
“是不是攻城弩我不确定，但是从它们排列的位置上看，这些确实都是用来破坏城防的器械。”
“还有你看那边。”
随着万栖遥手指的方向，方瑜等人的视线均是一变。
“之前我有点忘记了，因为上次在戴索姆的时候也没机会去找法师了解这些东西。”
“但我想，那些装置应该就是组成传送法阵的关键。”
可能这样的形容有些不恰当，但在方瑜无法找到万栖遥所描述的“传送法阵的关键”时，他仿佛回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和家人出门旅游，被导游的妙语连珠说得头昏脑涨的感觉。
什么就是传送法阵的关键啊？
这东西不应该是由一大堆晶石组成，然后闪烁着光芒，特别显眼的吗？
再说了，我身为法师，如果什么装置上有那么强大的法力波动存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它们的肯定也是我啊？
等等……
难道说那个是……
看着那一摞又一摞的木材，方瑜陷入了沉思。
万栖遥应该是不了解传送的机制，所以她说的话有一部分是不准确的。这里根本就不存在任何组成传送法阵的关键。
在魔兽世界的游戏里，传送术作为法师专属的非战斗类技能，最初是需要玩家缴费才能从训练师那里学习的。哪怕从《熊猫人之谜》的资料片开始，这些技能被修改为，自动跟随玩家等级提升而解锁，它技能机制的设定却从来没有变过。
无论是单人使用的传送术，还是给团体准备的传送门法术，技能的蓝耗都低的吓人。
这和将活物安全传送至数百，甚至数千数万公里以外地方所需要的消耗完全不对等。
所以，法师所“学习”的传送术，其实更像是花钱买了通关批文。
什么意思呢？
意思就是在游戏的设定里，普通玩家所扮演的法师们，是根本无法像魔兽电影中麦迪文那样，小手一挥、法杖一扫就捏出一个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传送阵的。所有传送术和传送门，其实都是基于已经存在的、位置固定的的传送口，额外链接出来的外部分支。从某种层面来说，这和dNd（龙与地下城）中的魔网设定有些相似。
所以，万栖遥所指的那些木材其实不是传送阵的一部分。它们很可能是构建新传送口法阵时，用来搭载水晶或其他魔法道具的底座。而当魔法道具在法师们的操纵下，变成了空间法阵的一部分之后，其物质世界的外壳也就消失不见了。
方瑜再次尝试去感受了一下那些物质世界以外的魔法能量，一无所获。
“诶……”
伴随着一声轻叹，方瑜睁开了双眼。
和之前不同，方瑜并没有把自己的假设说出口，毕竟，在没得到任何证实之前，谁也不能保证那些假说就是成立的。
他的眼神一一对上队友们送来的目光。心里更加坚定了“得找个机会进修一下魔法知识”的想法。
开挂获得的福利固然好用，但是不懂得居安思危的人，下场通常都很惨。
“好大的手笔！”
方瑜开口道，算是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了一下。
“这种规模的传送真的是巨魔弄的吗？”
“我记得在游戏里，他们可不算上是走在研习奥术前列的种族。”
“要我说很可能是请了部落的帮手。”
“老姜，你怎么看？”
这番话果然奏效，不光是姜之凡，几乎所有听到这段话的人心里都开始琢磨起，发起这传送技能的人是谁了。
趁这个机会，方瑜赶忙把万栖遥拉到自己身边近一点的位置，小声问道：
“栖遥，你说的传送法阵的关键，是指那些分四个方向摆放的木材对吧？”
万栖遥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方瑜要如此谨慎，但她还是学着对方的样子，把声音压到最低地回道：
“对啊，我也搞不懂这东西是怎么用的，但是之前在戴索姆的时候，指挥官就有吩咐说让穿越者们不要踩过线，进入那些被木柱围绕的区域会有危险。”
“木柱？”
方瑜忍不住出声问道。
“对呀，木柱！”
“无论怎么说，血精灵在审美上还是要比其他种族要好一点，怎么可能像巨魔似的，把装置粗略地随便一摆呢？”
方瑜听到没有作声，可心里却把“是血精灵帮巨魔们完成了传送阵”的可能性给排除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我说实话哦。”
万栖遥继续说道：
“这些木头桩的大小和分量，还是要比戴索姆的时候大了不少。”
“虽然不知道是谁在这搭建了它们，但这个工程量的耗时绝对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
方瑜眯起了眼睛，问道：
“你的意思是，这些东西很有可能在咱们来到荆棘谷的时候，就已经都安排好了？”
万栖遥微微点头，继续阐述着自己的看法。
“主要是像你说的，这么大手笔的工程，就算再低调也难免会在丛林里制造些动静。”
“之前咱们活跃的地区离这里也不算太远，甚至一度还在莫仕奥格食人魔山这边战斗过。”
“如果那样都没察觉什么端倪的话，不就说明人家在行动上，早就先我们一步完成了部署吗？”
……
“干嘛……”
被方瑜盯得有一些不舒服的万栖遥忍不住出声问道：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你一直这样看我……”
“我和你讲，我这人还是有点要面子的，要是说了什么错得特别离谱的话，你不可以声张，偷偷告诉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方瑜伸出手揉了揉万栖遥的头发，回道：
“哪有，我是在想，自己哪里修来的福气，能遇到你这么个心思细腻，头脑聪明的绝世大美女。”
“你再继续这么发挥下去啊，我感觉以后自己都可以退居二线了。”
……
“咳咳！”
没等万栖遥说什么，姜之凡那边先不乐意了，他十分做作地咳嗽了两声后，阴阳怪气的说道：
“正经时间说正经事儿啊！”
“我们不反对自由恋爱，但是强烈谴责恶意秀恩爱和公款恋爱等行为！”
方瑜的脸色丛来就没变得这么快过，前一秒钟他的表情还是宠溺的、温柔的，然而在听到姜之凡那恼人的声音响起后，两道眉毛就直接化成了出鞘的利刃。
“啧，你这饭还没乱吃，怎么就开始乱讲话了呢？”
“人家是刚刚在和我确认情报的准确性，瞎说什么恶意秀恩爱、公款恋爱呢？”
“有空多想想正事儿，也不至于让人家一个没玩过游戏的小姑娘替咱们出主意了。”
……
方瑜的批评教育并没有让姜之凡“伏法”，甚至在对方和众人讲述完万栖遥的推测后，他还振振有词地反驳了两句：
“那不对吧，魔兽里可从来没有用木头当法阵的。”
“他要么是有活人用法力维持祭坛运转，要么是有法术道具代替活人支撑法阵。”
“就几堆木头的话，我感觉没有说服力，也没法当证据。”
方瑜耸了耸肩膀，并没有强行解释什么。在他看来姜之凡的这番话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你就把我刚刚说的这些当作一种可能性就好。”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研究一下巨魔们打起来之后，咱们应该怎么做。”
方瑜话音一落，一阵轰鸣巨响就猛地从祖尔格拉布的方向传来。
“什么东西！”
不光是他们的冒险者小队，就连聚集在原风险投资公司所在地的暗矛巨魔们，也纷纷停下了战前运动，将视线朝着东方那片巨型古都的方向望去了。
从祖尔格拉布正中央祭坛处传来的震感，逐渐蔓延到整个古拉巴什都城的遗迹中。空气中出现了一股压倒性的力量，天空骤然变暗，如同暴风元将要开始肆虐一样。强风吹散了周围的尘土与碎石，一片浓得化不开的血雾，开始在祭坛的顶端凝聚。
“老方！老方？”
刚刚还表现得十分跳脚的姜之凡这会儿直接怂了。他一边呼唤着方瑜，一边不停地询问道：
“咱们要不要撤一下？咱们撤一下吧？”
“为了安全起见，咱们再往后一点吧？”
方瑜此时根本没有空去搭理他。
透过山峦叠嶂和巨大城墙，他的奥术感官竟是直接感应到了那个，被称作夺灵者哈卡的洛阿邪神，试图刺破位面之间避障的意图。
它根本就不像是风蛇！
方瑜在脑海中确认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那些血红色的翅膀，其实是由无数条与生俱来的血管化作的触手编制而成的。犹如刀刃一般锐利双翅代替了利爪，正死死地抓着物质世界的帷幔。虽然此时的血神还没有突破这最后的壁障，但在方瑜眼中，他似乎已经看见了那个长着恶魔般面容，浑身散发殷红血气的怪物了。
轰！
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震动了整片荆棘谷。
而在惊雷炸裂后，是无数到腥风血雨化作巨大的红色光柱，从祖尔格拉布的神殿上空直冲天际。
“嗷！”
一声将尖厉和厚重融合在一起长啸，响彻丛林。
不消任何人多言。
那个在1500年前被赶出艾泽拉斯未免的邪神……
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