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说过，藏经架上的普渡咒，连冥界镇压的恶鬼都能渡，怎么可能渡不了这些普通的亡魂？”
佛修们诧异地互相对视。
无念佛子眉心紧锁，盯着像是个刺猬般警觉的天韵仙子，缓缓说道：
“只有一种可能。”
佛子抬眸，视线扫过虎视眈眈的数十万张人脸，接着开口：
“这里，没有恶鬼。”
“没有恶鬼？那这些亡魂...”
佛修们闻言讶然，这次的无妄秘境之行，之所以开始，就是因为万佛殿的长老们察觉到异样。
无妄秘境是从某一天起，悄无声息地冒出来的。
这片地方是堕佛身陨之处，身陨之时将方圆数丈的地方都炸成荒野，持续十年寸草不生。
追杀的人确认佛修彻底陨落后就离开了，这里彻底荒废。
直到有一天，一朵赤蔷薇的嫩芽，破土而出。
一开始还没有人敢靠近。
但这里的灵气像是干涸多年后突然爆发的泉水，变得越来越充沛。
于是偶然有不知道前情过往的修士，路过此处时，被灵气吸引，便稍作停驻。
随着来历险的修士越来越多，赤蔷薇花海日益蓬勃生长。
渐渐地，大家发现，在某一时间路过该地的金丹期修士，会消失一段时间。
那些修士再次出现时，有的面如菜色，有的则嘴角上翘到根本压不住。只是修士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却没有一个人记得。
修仙联盟接手了这片秘境，取名无妄，对应在此处身陨的堕佛。
数百年过去，从无妄秘境里出来的金丹期修士，的确很多都成了元婴，但是偏偏都止步元婴后期。
就好像是用前期的迅速进步、修为飞涨，换来后期的修为停滞。
长老们找到参加过秘境的弟子，其中一个弟子愿意接受搜魂，众人这才得知，无妄秘境里面，竟然真有堕佛无妄留下的痕迹，还藏着数不清的魂灵。
这次秘境之行，就是为了摧毁无妄留下的一切。
但不知道为何，掌门并没有告诉修仙联盟，或许是出于不信任，又或许是出于遮丑，最终决定让无念佛子带着同门前来处理。
佛修们面面相觑，特意挑选的佛经，怎会无效？
这里的亡魂，不都是被堕佛无妄虐杀后收集过来的吗？这么久过去，早就该积怨了呀。
无念佛子面色凝重：“此前的计划恐怕无法奏效了，普渡咒只对恶鬼冤魂有效。”
久久没有出声的天韵仙子，此刻终于抬起头来，露出被分割成上下两半、像是木鱼一般的脸庞：
“恶鬼？冤魂？你是说我的十二乐柱和这些花瓣人脸吗？
他们当然不是什么恶鬼冤魂。
每一片花瓣，都是主人从冥界三大河之一的黄泉河畔，劝服来的正经魂魄。
每一个乐器，都是我这些年救过的凡人所化，暂居在十二乐柱里。
我收留他们，按主人的意愿帮助金丹修士修炼，又有什么错？！”
无念佛子神色复杂：“你没错。
或者说，错的不是你，是这整个大厦将倾的修仙界。”
柳圣曦惊异地看向无念佛子，佛子此刻变得不像是原来的自己了，身后透出数道暖金色的佛光，将整个永韵亭在黑夜中照亮，刺激得人睁不开眼。
其他的佛修顿时急了：“无念师兄！师父叮嘱过，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能用这招啊！”
无念笑道：“此刻正是万不得已之时，我们必须销毁这里，否则谁都出不去，修仙界会有更多的修士在此彻底断送后续仙路。”
说着，又指向在一旁看戏的皮皮，“柳圣曦小友，再借貔貅一用，我会继续保证神兽的安全。”
柳圣曦点点头，表示尽管去用。
但同时觉得那句话有点不对。
无念很久没有，连名带姓地直接称呼自己的名字了。
她抬眸看去，无念佛子似乎已经用上了被同门劝阻的招式。
佛子俊美的脸庞开始衰老，直至霜满白头，身姿佝偻，胡须垂地。
声音也变得垂垂老矣。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本善本相本还一，归去来途从无异...”
这前半句，似乎是柳圣曦在筑基大比时听过的梵音妙像。
随着梵音妙像的完整法诀全部念出，一朵接一朵的芦笋状根茎腾地而起。
根茎的顶端绽放出大朵的金红莲花。
那是...佛门圣花——地涌金莲。
每朵莲花的花苞处，都钻出来一个无念佛子的模样。
有的是书生打扮，有的是商户打扮，有的是农夫打扮。
但无论打扮变化，无论年龄大小，那数百个无念的模样，最终都剃去头发，成为僧人的样子。
看起来，似乎是无念经历过的轮回？
柳圣曦看着成为老者的无念佛子，指挥着地涌金莲上的幻像。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数百个无念陆续开口，梵音回荡在永韵亭内，香火气息开始蔓延，肉眼可见的佛光悉数进入貔貅体内。
貔貅舒服地打了个哈欠，鼻子被勾得痒痒的，打了个喷嚏。
呼啸的神兽气息直奔天韵仙子，在佛光和神兽的双重加持下，亭内的氛围瞬间凝滞。
“破！”
伴随着老者无念的一声怒喝，地涌金莲的锋利花叶脱根而出，无数个小小无念一齐随着貔貅冲出去，将所有的魂灵全都禁锢在原地，再由貔貅吞入腹中。
老者无念这才回头，“柳圣曦道友...”
回头的动作却忽然顿住：“这是...？！”
柳圣曦莫名其妙，察觉到老者无念的视线在自己头顶停留：“怎么了？”
老者无念收回惊愕的视线，轮回之力的余温尚在，竟然仍看不出对方的最初来源。
“没事。”
接着继续说道：“我们请长老在秘境入口处的附近动了手脚，一般的修士进不来。
只有携带万佛殿气息的东西，才能进入。
至于柳道友为何能进来...或许是因为格外有佛缘吧。”
柳圣曦听到这里，略有一点心虚地摸了摸储物手链，那里有一本不小心带出来的佛经，决定装作无事发生。
老者无念继续开口：“至于现在，其他宗门的金丹修士应该也都进入秘境了，不久就会找到这里。柳圣曦道友，应该有自己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