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跪在地上，大眼睛如黑宝石一样纯净，但是这纯净之中，却闪烁着一股仇恨，似乎刻骨铭心。
这绝不是一个小姑娘应该有的眼神，沈凌光测试过这个小女孩的骨龄，货真价实的不足十岁，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本该是如同一张白纸，纯净无暇，天真烂漫，但是现在，却被仇恨染上了颜色，这让沈凌光很好奇这个小姑娘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如此的痛恨一个人，请求他去杀了一个人。
“杀人这个词汇，不应该从你这么小的孩子口中说出来，有什么难言之隐，深仇大恨，我们换个地方慢慢说道吧。”
沈凌光大袖一挥，便带着小女孩离开了这家餐馆，餐桌上，一颗上品灵石发出嗡嗡的声响，片刻后，才归于静寂。
“果然是个神通广大的修士前辈啊。”店小二看到这一幕，暗暗咋舌，随后看到桌子上的上品灵石，整个人激动的差点晕过去，可是很快又气恼，他娘的这上品灵石再好也是老板的，他一个打工人瞎激动啥？
沈凌光带着小女孩来到了雷城的郊外一处亭子之中，这里环境清幽，四下无人。
“这是空间转换的大神通，大哥哥，你果然很厉害，你比我老师还要厉害。”
小姑娘看了看四周，惊为天人，大眼睛里面充满了惊喜。
“你老师是谁？你一个小姑娘，又怎么沦落到了街头的？”
沈凌光问道。
他看得出来，这个小姑娘并不是普通的流浪儿，若是流浪儿，吃那碗面时，是不会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还能够保持着一定程度的优雅，显然这小女孩的教养礼仪很不错，应该是出自大家族。
而且……
沈凌光眼睛微眯，眼眸深处闪过一道精光。
他看出来了，这小女孩表面看起来不是修士，实际上是气海被人封印了，甚至可以说下了诅咒，导致即便是丹田通过灵根汲取了天地灵气，也无法达到淬体的效果，故而永远也无法正常的修行，其实这个小女孩的根骨很不错，算是一个不错的仙苗，若是有足够的气运加身，未必不能有一番成就。
“大哥哥，我的老师被杀死了，我的家族也被敌人覆灭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小姑娘神色黯然，低垂着脑袋，声音很低沉，很悲痛。
“好吧，看起来很惨，让你讲述自己的故事，未免有点对你太残忍了，什么都不必说，你过来，我只要摸一下你聪明的小脑袋，便知道一切了。”
沈凌光叹了一口气，伸手温柔的抚摸小姑娘的脑袋。
扫描小姑娘的神识，观看的她的记忆。
小姑娘叫做甘小小，甘小小所在的甘家是封国境内二流修行世家，而甘小小天赋异禀，三岁时便被发现具备极强的修行天赋，被封国一修仙门派流云宗的长老左倾光相中，收为亲传弟子。
甘小小的天赋引起了流云宗宗主的注意，被认为是有可能成为界王修士的仙苗，而挖掘了甘小小的左倾光自然是受到了宗主的器重，这惹来了宗门之中，另外一名长老的言岁的嫉妒，在甘小小回家探亲的过程之中，他暗中给甘小小下毒，又将甘小小中毒的消息传给了左倾光。
甘小小中的是“化灵散”，是一门专门针对修士的毒药，中毒者，修为若是没有到传奇境界，塑造了元神金身，便会被此毒化去一身的灵根，再有天赋的人，最终也会沦为凡人。
左倾光知道消息之后，星夜疾驰，赶到甘家，祭出自身的本源法则，洗涤甘小小的经脉，帮甘小小化解体内的化灵散毒素。
也在这时，言岁抓住机会出手，暗中偷袭，将左倾光打成了重伤，并用大阵将整个甘府覆盖，将偌大的甘府屠戮殆尽，左倾光拼着一死，才将甘小小传送了出去。
甘小小被传送到了雷城附近，她不敢回到流云宗的势力范畴，怕被言岁的人发现，便一直在雷城流浪。
可是，存留在甘小小体内的化灵散之毒并没有彻底的被清除，她根本无法修行，甚至生命都像是快要熄灭的蜡烛，随时会陨落。
并且雷城的她，举目无亲，又是一个小姑娘，没有什么生存技能，只能过着乞讨的生活。
甘小小很不甘心，好想报仇。
好想为死去的族人、父母、师父报仇，好想回到流云宗，揭穿言岁的真面目。
可是流云宗可是封国的第一宗门，随便跟一个人说这些事情，搞不好便会暴露自己的位置，被言岁抓走杀了，她只能静静的等待机会，可甘小小知道，自己大概率一辈子都无法替他们报仇了。
“对不起老师，父亲，母亲，小小没办法为你们报仇了，死后如果能够见到你们，小小给你们磕头道歉，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们的恩情。”
甘小小在雷城郊外的山上堆了一个小土包，双手合十，惨然一笑。
随后她便躺在土包上，静静的等待死亡。
这个时候，天上突然出现一个年轻人的身影，那年轻人是如此的英俊，如此的气质不凡，一袭白衣，剑眉星目，如少年神王，但是却莫名给人一种安心，舒适，放心的感觉。
这应该是个好人。
下一瞬间，这年轻人化作一道长虹，往雷城中心而去。
消失不见！
甘小小突然起身，小小的身躯开始颤抖，眼泪无声无息的流了出来。
在她都想等死的时刻，天上突然出现了这么厉害的一个年轻修士，是老天爷在激励她活下去吗？
是上苍在告诉她，找到那个年轻人，她便复仇有望吗？
是上苍告诉她，还有任务在身，不能等死吗？
甘小小瞬间眼神坚定，朝着雷城走去！
接下来，她无论如何都要撑下去，在雷城找到那个年轻修士！
如果那个人在雷城，一定要告诉他自己的所有事情，祈求他帮忙报仇，如果不在，则说明这不是命运的安排，那只能下辈子再报仇了。
幼小的甘小小想法就是这么简单。
一道划过她眼眸的身影，便被她认为是命运的安排，是救世主出现了，让她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就这样，甘小小在雷城寻找了半个月，可一直没有见到那个身影。
又累又饿，并且甘小小感觉自己真得快要死了。
要是临死前，能够吃点东西就好了。
好香啊。
跌跌撞撞，甘小小来到了雷城西边一家老餐馆门口，嗅到了从餐馆里面飘出来的香味，口水直流。
当她抬起眼眸，顿时，愣在了街道上。
一个白衣青年在餐馆中点了一碗面，准备享用。
那白衣青年，不正是她一直寻找的人吗？
这一刻，甘小小确定！
是命运的安排！
甘小小深吸一口气，走进了这家餐馆。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原来如此，难怪先前会在街上用那么复杂的眼神看了我那么久，原来是这样啊！原本还以为是你认错了人才会如此。”
沈凌光收回手掌，甘小小的人生他都已经看过了，很悲催，很悲剧。
甘小小半个月前看到的他，其实是第二法身。
不过不管怎么样，哪怕他没有任何的主观意愿，可确实是对甘小小的人生产生了影响，改变了甘小小的命运。
这就是人世间因果。
只要你还在红尘之中修行，你的一言一行，哪怕无意识的举动，路过什么地方，看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看似微不足道，却有可能对他人的人生产生重大的影响，掀起巨大的命运涟漪。
如果半个月前，沈凌光的第二法身没有经过雷城的郊区，那么甘小小现在已经死了。
正是沈凌光的出现，才让甘小小重新产生了对生的渴望，支撑到现在。
“大哥哥，你知道我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了？”甘小小眼圈红了，很委屈，粉雕玉琢的脸蛋，一片黯然。
沈凌光点了点头。
同时他神色凝重的检查了一下甘小小的身体。
表面上，甘小小面容还很健康，但是内在的，她的四肢百骸，已经被化灵散全面冲击，丹田之处，原本开发出来气旋破碎，气旋便是后期修士法力海的来源，亦是修士肉身的生命之火，对于尚还没有元神的甘小小如此更是如此。
换言之，甘小小现在已经进入到了生命倒计时，注定一死，并且死之前，将会经历极其痛苦的折磨。
这样的结局，对于一个只有九岁的小女孩而言，未免有些太残酷了一些。
沈凌光施展轮回造化气，为小女孩重塑经脉，驱散了化灵散残余的毒性。
“好舒服呀，大哥哥，一直以来的压在心头的那种沉闷痛苦消失不见了，大哥哥，谢谢你，所以，你能帮我报仇吗？我会报答你的。”
甘小小眨巴着大眼睛，眼眸之中满是渴求。
沈凌光收手，有些于心不忍，因为即便是现在的他，也无法痊愈甘小小。
至高之力可以创造一切，甚至重塑肉身，但是无法逆转他人的生命本源。
甘小小是个凡人，更是无法承受至高之力的灌注。
被化灵散毒害的这些日子，甘小小所有的修为，所有的经脉，乃至生命本源，都被化去了。
除非仙道之力出现，不然是没有人可以救下这个生命本源已经几乎彻底磨灭的小女孩的。
再强大的修士也不是万能的。
生老病死，是天地自然之理，是大道最大的规则，人道领域的修士，即便是再逆天，也无法去忤逆这个规则。
不过稍微延长一下这个小女孩所剩不多的生命，却还是可以做到的。
让甘小小死前，没有任何的痛苦，也是没有任何的问题。
沈凌光没有立刻回答甘小小的问题。
甘小小却是露出灿烂的笑容。
“大哥哥，我是不是还是快要死了？”
甘小小问道。
“嗯，是的，对不起，我救不了你，我认识一些人或许可以救你，但是他们不会救凡人。”
沈凌光点了点头，有些歉然，他说的那些人是无面神医。
冥夜古河的无面神医号称生死人肉白骨，但是凡人是绝对不医治的。
王侯将相，王公贵族，在无面神医眼中，都是蝼蚁，一视同仁。
“我还能活多久？”
“不出意外的能够活一个月。”
“那要是出了意外呢？”
“能够活两个月吧？”
“还有没有活下去的办法？”
“大概没有。”
“这样啊，也好，我很快就会见到师父，父亲，母亲，姐姐他们了，人间很好，可是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
甘小小苦涩一笑，忽然眼睛一亮，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道：“如果有什么值得留恋的话，应该就是大哥哥你了，让我死前吃了一碗龙肉面，还帮我清除了体内的化灵丹，可以毫无痛苦的死去，大哥哥，你是一个好人，真得谢谢你，可惜我这辈子无法报答你了，下辈子，如果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
甘小小指了指远处的竹林：“我这么没有用的人，或许下辈子还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大成就，如果变成人没有办法报答你，那么就变成风，变成竹子。”
沈凌光一怔，疑惑道：“为什么变成风，变成竹子？”
“变成风可以在你炎热的时候给你吹凉，变成竹子，便随处都可见，竹林中，大哥哥你若是感受到竹林散发的清凉，那便是我了。”
甘小小天真烂漫的打着比喻。
沈凌光哈哈一笑。
“说吧，你有什么愿望，我来帮你完成，除了报仇，报仇的事情，我会帮你完成的，这不算愿望。”沈凌光微笑道，小姑娘都已经看开了生死，他又何必在这里叹息，让她生命的最后时刻，徒增伤感呢？
“可以许愿吗？”甘小小眼睛充满惊喜。
“当然可以。”沈凌光爽朗一笑。
“我已经快要死了，世界之大，我想去看看，听说我们封国北边有天壶瀑布，十分的壮观，还有南城的美食，也很好吃，这些地方，我都想去去，可以实现吗，大哥哥？”
甘小小感动不已，试探问道。
说完，她吐了吐舌头，露出很难为情的神色：“是不是我愿望有点多了？”
沈凌光摇了摇头：“不多不多，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好不容易活一辈子，都要走了，千万不要留什么遗憾。”
“暂时就想起这么多了，大哥哥，谢谢你……”
甘小小将腰间的一枚玉佩摘了下来，这是她父母给护身玉佩，是她最重要的物品，寄托了她对父母的思念。
从小的教育告诉她，不能白白受人恩惠，一定要回报他人。
甘小小自知帮不上沈凌光什么忙，唯有将玉佩交给沈凌光，算是最大的感谢了，恩情，下辈子报答吧。
沈凌光将甘小小的玉佩收下了。
随后，他陡然起身，先是吹了一口气，一个符文显化，落在了甘小小身上，确定了甘小小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不会受伤之后，转身道：“小小，你且在这里等等，我去替你报仇，日落之前，我会回来。”
轰！
随后！
沈凌光化作一道冲天长虹，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向封国的东部某处道统迫近，看过甘小小的记忆，他知道流云宗的道统在哪里！
整个雷城的人，都是一震，感受到了一股可怕的气息在天地出现，随后又消失。
“不会是……附近有圣人出没吧？”
雷城的修士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