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稚，我们终于相遇了。
——崔屿祁
消毒水的气味在急诊室里弥漫，段辰站在一旁，看着医生用纱布一圈圈缠绕崔屿祁的手臂。
医生叮嘱道，“好了，这几天别用力，记得按时换药。”
崔屿祁抬了抬没受伤的左臂，声音带着刚经历过激战的沙哑，“谢谢。”
他起身时，段辰伸手扶了一把，指尖触到对方作战服上未干的污渍。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急诊室，走廊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脚步声，朝着手术室的方向走去。
刚到手术室门口，原本或蹲或坐的一群人立刻站了起来。他们都是段辰带的特种兵，作战服上还沾着尘土和血痕，眼下个个眼里布满红血丝。
段辰扫了他们一眼，眉头拧起，“你们怎么还都在？”
陈彬澈往前一步，抿了抿干裂的嘴唇，“队长，好歹让我们等乐寒做完手术，听医生说她没事、脱离危险了再走。”
“是啊是啊。”莫航卓立刻附和，声音里带着恳求和疲惫。
段辰的目光在他们脸上转了一圈，语气不容置疑，“十八，樊戳菲留下，阿澈你带着其他人回部队。”
“阿辰。”陈彬澈还想说什么，却被段辰冷硬的眼神打断。
“服从命令。”
短暂的沉默后，陈彬澈立正，抬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是。”
他转身，对着其他人挥了挥手。一群人虽然满心牵挂，却还是整齐地跟着他离开，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手术室的红灯依旧亮着，段辰和留下的两人守在门口，空气里只剩下消毒水的味道和无声的等待。
莫稚不再和林安浅说他们之间的事，她岔开话题，与林安浅谈八卦、聊琐事。
她们就在热闹的氛围里到了医院。
莫稚找了个离门诊楼近的停车位，熄了火说，“到啦，我先去给你取个号？”
“不用，我昨天就网上预约好啦。”林安浅解开安全带，“直接去妇产科就行。”
莫稚点点头，先解开安全带下了车，然后绕到副驾驶那边，扶着林安浅慢慢下车。
进了医院，早上的妇产科门诊已经挺热闹，走廊里随处可见挺着肚子的孕妇和陪同的家属。
莫稚帮林安浅拿着包，跟着她先去护士站登记。
护士核对了信息，递给她们一张检查单。登记完毕，护士指引她们先去隔壁诊室测量基础体征。
莫稚小心搀着林安浅过去，看着她称体重、量血压，护士记下数据后，又递给林安浅一个小容器和试管，“先去采血处抽血，然后留尿样本送到检验科窗口。b超室在走廊尽头，预约单上有你的序号，留意叫号屏，等做完这些再回来等医生叫号看诊。”
莫稚接过单子仔细看，记下流程。“先去抽血吧，空腹项目早点做完。”她轻声说，一手稳稳扶着林安浅的胳膊，一手拎着包，护着她穿过略显拥挤的走廊走向采血处。
采血处排着队，莫稚让林安浅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休息，“你坐着，我去排队，到了叫你。”她站在队伍里，不时回头看看林安浅，确认她无恙。
抽完血，莫稚陪林安浅去洗手间留了尿样，又仔细帮她将样本送到检验科窗口。接着走向b超室，门口的长椅上坐满了等待的孕妇和家属。
莫稚让林安浅坐下，自己站在一旁，仰头盯着电子叫号屏，留心着林安浅的名字和序号。
林安浅看到那几行名字，无奈道，“怎么这么多人啊？”
莫稚轻声安抚，“没事，不急。”
林安浅不好意思道，“莫姐，谢谢你。”
莫稚笑着回她，“不用谢。”
b超室的叫号屏还在滚动，莫稚看了眼时间，低声对林安浅说，“浅浅，我去趟洗手间，很快回来。”
“嗯，你去吧。”林安浅点头，抬手揉了揉腰侧。
莫稚把包放在她身边的空位上，快步走向走廊尽头的指示牌。
三楼女厕每个隔间都亮着“有人”的指示灯，她敲了敲最靠外的门，里面传来模糊的应答声。
等了片刻仍不见动静，她看了眼腕表，转身往楼梯口走——四楼应该人少些。
四楼走廊比三楼安静，莫稚找到卫生间，进了女厕，里面恰好空着一个隔间。
她匆匆解决完，洗手时对着镜子理了理额发，因着慌乱的走出去，迎面的就撞上一个坚实的身影。
“唔。”莫稚被撞得后退半步，手里的纸巾差点脱手，她慌忙低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路——”
“阿稚？”
熟悉的声音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莫稚心头漾开圈圈涟漪。
她猛地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男人身上穿着维和部队的蓝色作战服，领口别着联合国徽章，左臂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边缘隐约渗着暗红的血迹，显然是刚处理过伤口。
是崔屿祁？
莫稚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至少有七八年没见了，怎么会在这里遇见？
她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眼睛，指尖蹭过温热的眼睑，眼前的人却依旧清晰地站在那里。
崔屿祁刚从旁边的男厕出来，作战靴跟地面摩擦的轻响还没消散，被撞时他下意识用没受伤的右手扶了她一把，此刻看着她这副呆呆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勾起一点弧度。
他身上的作战服还沾着未干的尘土，却掩不住眉眼间的熟悉轮廓——比少年时硬朗了许多，眉骨高挺，下颌线清晰，唯独那双眼睛里的温柔，和记忆里那个总跟在她身后的少年重合。
他动了动没受伤的右手，食指轻轻勾了勾她的鼻尖，语气带着点揶揄，“阿稚，不认识我了？”
指尖的触感柔软温热，莫稚像被烫到一样缩回脖子，脸颊瞬间泛起红晕。她这才后知后觉地看清他臂上的伤，眼神瞬间绷紧，“你的胳膊…怎么了？”
“小伤，不碍事。”崔屿祁低头瞥了眼纱布，语气轻描淡写，转而问道，“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莫稚，“我陪朋友来做孕检，肚子不舒服，想去卫生间，但三楼没有位置，只能来四楼了。”
她看了眼腕表，“我得赶紧下去了，她一个人在b超室门口等着呢。”
“我送你下去？”崔屿祁立刻说，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熟稔，没受伤的那只手还保持着半伸的姿势，像是怕她走得急再撞到什么。
莫稚愣了愣，看着他作战服上的褶皱和臂上显眼的纱布，刚想拒绝，却对上他认真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莫稚跟着崔屿祁往外走，刚走出卫生间区域，抬眼往前看时，视线忽然定住。
走廊尽头，那个面对着手术室门口站着的身影，挺拔如松，黑色作战服的肩线利落分明，即便是一个侧影，也透着熟悉的冷硬气场。
“阿辰？”她低喃一声，微微蹙眉，又仔细望了两眼——那人转身时露出的侧脸轮廓，绝不会错。
“他怎么在这儿？”
话音未落，莫稚已经加快了脚步，平板鞋在光洁的地面上敲出急促的节奏，直直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崔屿祁愣了一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段辰的瞬间，眸色有些疑惑，但，几秒后，他想到了什么，眼眸变得有些暗淡。他抬脚跟了上去，只是脚步刻意放慢了些。
离得越来越近，莫稚扬声喊，“阿辰。”
段辰闻声转头，看清来人时，那双刚从抽离的神态里抽出的眼睛，闪过一丝错愕。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莫稚已经扑进他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了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