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个冰墙怎么弄的？”顾月横曲起指关节在冰墙上敲了敲，“还挺漂亮的。”
男人有些自豪地介绍道:“这些都是血月前准备好的冰块，质量没的说。本来打算拿去庆祝冰雪节的，后来建基地需要材料，就直接拿来用了。”
说完发现自己好像话有点多，又讪讪闭了嘴。
甘棠放顾月横去研究冰块，对着男人问道:“你们基地的最高领导是谁？洛璃在你们这里是什么身份？”
“基地的最高领导是冉春坠女士，洛璃小姐是她的儿媳。”
甘棠眉头一皱，不等发问，顾月横就转过身来:“你说谁？冉春坠？”
甘棠也反应过来，震惊地看着顾月横。
冉春坠，那是顾月横妈妈的名字。
“她儿子是不是叫顾长宁？”
男人纳罕:“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是我妈。”顾月横冷哼一声，“给我让开。”
她一把推开领路的男人，将信息素狠狠地铺过去，像一场肆无忌惮的挑衅。
甘棠拉住她的手，无声地安慰她。
很快，基地内便传来阵阵的脚步声，听起来人还不少。
顾月横抓起那个男人朝门扔了过去，男人猝不及防，如果不是身后来了人扶住他，估计逃不过一个屁股蹲儿。
“第二次了。”走在最前的男人表情极为不善，“你们想干什么？”
顾月横端详他几眼，挑眉问道:“顾长宁？”
“你认识我？”顾长宁有些疑惑，他回想了一下，不记得在哪招惹了这么号人啊？
顾月横看着意气风发的俊俏少年，一米八几的个子，还有那双一样从妈妈那继承的狐狸眼。
看那清澈又愚蠢的眼神，应该是被妈妈保护得很好吧。
顾月横的眉眼垂下去，但又很快抬起脸来:“我都还记得你呢，你倒不认识我了。”
顾长宁本就觉得对方眼熟得不行，脸一抬起来后，面容看得清清楚楚。
他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不敢置信又激动万分地喊出了那个称呼:“姐姐？”
“怎么？我没死你很失望吗？”
“不不不，我怎么可能这么想？我，我。”顾长宁说话都开始结巴，“我和妈妈都很想你。我们知道你没死，你在月使身边……”
等等，那她旁边的人……
少年激动的表情瞬间凝固，他有些忌惮地看着甘棠，语气里也满是猜忌:“她就是毁灭世界的月使？”
顾月横怒极反笑，用力地捏了一下甘棠的手:“真的，我觉得人类确实没救了，都杀了吧。”
“别！我只是，我只是……”
顾月横用信息素往他身上一刺，眼神冰冷地警告他:“我还不知道冉春坠养出来了个结巴，连信息素都这么恶心。我们只是来找洛璃的，快把她叫出来。”
顾长宁也生气了:“我不是结巴！洛璃是我老婆，我不允许她见你们！”
“你说什么？”顾月横松开甘棠，高等级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发散，将顾长宁的融合特征都逼了出来。
一只赤背蜘蛛。
顾月横收回了信息素，嫌恶地后退几步:“真恶心。”
顾长宁那异化四肢和从背上增生出来的一共八条蜘蛛腿，腿上黑色的绒毛根根分明，属于蜘蛛的第二双眼睛也出现在他的额头上。
“叫洛璃出来，否则我杀了你。”
顾长宁梗着脖子:“我不！”
甘棠也觉察出几分不对劲，于是封住顾长宁所在的空间经纬，然后抽走空间里的月能:“你们把洛璃怎么了？！”
说话间，一个有两人大的影子笼罩过来。
顾月横抱起甘棠后退，那影子便慢慢显出身形。
来者居然是一个高阶融合进化者，也是蜘蛛特征。她几乎由一个完整的蜘蛛组成，只在头颅的位置，还留有半个仅剩双手和头的人类上半身。
顾月横看向她，眼神依旧冰冷:“我还没打小的呢，老的就来了。”
蜘蛛女士目不转睛地盯着顾月横抱住甘棠的手臂:“你就是这么跟你妈说话的吗？”
“冉春坠，你把我丢下的时候，可没想过你是不是我妈。”
甘棠心疼地摸摸顾月横的脸，亲密的动作让冉春坠分外火大。
“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跟一个女人牵扯不清的？”她烦躁地跺了跺自己的蜘蛛腿，“我还以为云京基地是骗我的，结果你还真的找了过来。”
冉春坠女士的情绪明显比顾长宁要不稳定得多，顾月横狐疑地观察了一下她，信息素有来有回地试探。
按理说，高阶进化者的生命体与精神体都已经达到了最佳契合，再升级也只是提升而不会大的改变。
但冉春坠的状态很明显不对，可她又看不出哪不对……
“我不想跟你们多说什么，让洛璃出来，我们说几句话就走。”
顾月横的身体膨胀了些许，吐着蛇信的蛇发对着母体的母亲丝毫不忌讳地展示着自己尖利的牙齿。
其实甘棠是知道顾月横的父母为什么离婚的。
因为顾家爹妈两个都是极为强势霸道的人，结婚之前到没什么大问题。直到顾月横出事之后，俩夫妻的矛盾才开始爆发。
吵到再也过不下去了，才一人要了一个孩子离婚。
但她没想到，顾月横和她妈妈之间的感情会这么的不可调和。
甘棠只能将顾长宁放了出来，然后将顾月横护在自己身后:“阿姨，我们只是来找洛璃的，无心打扰。”
“我就知道你们会来找她。但她现在已经嫁给我儿子了，不需要跟她说些什么。”
“你怕不是疯了？”被护在身后的顾月横朝她愤怒地吼到，“顾长宁多少岁洛璃多少岁？你脑子被进化没了吗？”
冉春坠沉下表情，移动着黑色的蜘蛛腿走到甘棠面前。
她弯下身，仿佛是好奇一般地仔细观摩着甘棠的脸，在伸手摸上甘棠之前，蛇发将她的手狠狠地打开。
虽然被打了，她也没介意，而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对有情人:“你爸呢？他死了吗？”
“谁管他死没死。”顾月横扭过头，死死攥着甘棠的手。
冉春坠的蜘蛛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她闭上了眼睛，仿佛真的在思考那个男人的生死一般。
但很快她就睁开了眼，也没看顾月横了，径直转身爬上高高的冰墙，只在身影快要消失的时候丢下一句。
“进来。”
顾月横还在生气，也没听清，刚想拉着甘棠走了，却被身后的顾萃给推了一下。
她示意两人把头凑过来，然后低声说:“她的生命体有问题。”
顾月横哼出一口恶气:“说点我不知道的。”
小蛇的怒火一时半会消不下去，甘棠只能搂住她，让顾萃继续说。
“她的生命体和精神体并不嵌合，所以应该有一个外力在帮助她稳定这两体。但在她身上我又没有发现治疗能量，所以觉得很奇怪。”
甘棠抬眼思考了一下:“两体不嵌合已经超过单纯生命体的范围了吧？”
顾萃点点头，但没真正接触到，她也分析不出更多的东西了。
“喂！你们在说什么呢？！”顾长宁见母亲走后这几人就开始窃窃私语，偏偏隔得远，他还听不见。
顾月横瞪他一眼，压低身形挽着甘棠，顾萃和许颜雾跟在她们俩的后面。
除了许颜雾好奇地多看了几眼之外，其他人全都目不斜视地进了蜘蛛的老窝。
这里并不全是冰块做成的，也有不少建筑是由破碎的砖块或者粗大的木材建成。
只是每一个缝隙里都能看见有白色的蛛网作为粘合，将那些本不匹配的材料规规矩矩地变成适合居住的小房子，零星住着一些人。
虽然有些透风，但至少是一个安全的栖身之所。
这样的大工程，全靠一两只蜘蛛来做怕是会丝尽而亡。
甘棠的收回探究的目光，跟在那个怨种小舅子的身后往冉春坠的地方走去。
以前见过的基地领袖所住的地方都是未被损毁的住房，但现在冉春坠的住所却刷新她们的认知。
她住在一个巨大的山洞里，简直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这个山洞。
没有床，也没有桌椅，甚至没有灯。
虽然白天的血月足够明亮，但夜晚也是真的黑，没有灯属实怪异。
甘棠仔细看了看，洞壁上铺满了蛛网，又一些看起来像文件的纸张粘在上面。
“来了。”冉春坠趴在一张巨大的蛛网之上，语气淡淡的，“很高兴你还活着，月月。”
顾月横一瞬间就红了眼，咬着嘴唇不回应她。
冉春坠好像已经提前猜到了当前的局面。她给了顾长宁一个眼神，顾长宁便上前把一个被蛛丝裹得严严实实的茧抱了出来。
“你们要见洛璃，她在这里。”
甘棠刚想愤怒地上前质问，顾萃就拉住了她:“她还活着。”
冉春坠看着甘棠，认真地说:“如果不这样，洛璃已经死了。”
见两个主力都有些情绪失控，顾萃只能自己上场:“那你身上的精神力是怎么回事？”
那是另一个的精神力气息，源头很明显来自那个茧。
冉春坠却避开了这个话题，拽了拽自己的蛛网，才慢条斯理地说:“你知道这个基地是怎么建起来的吗？”
“怎么建起来的？”
“是我一个人，每一个房屋，每一块砖木，都是我一个人搭建起来的。”
冉春坠说完这句话后，就疲惫地闭上了眼。
在她闭上眼的瞬间，白色的茧慢慢变得透明，一个蜷缩在茧里的女人隔着一层透明的蛛网出现在甘棠面前。
她的表情有些狰狞，似乎在在努力地想睁开眼。
甘棠牵引着一股月能融进茧中，女人的表情舒缓了些。一分钟后，女人睁开了眼睛。
“洛璃？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甘棠小心翼翼地靠近，却不敢碰这个透明到脆弱的茧。
洛璃的眼神混沌了一会，然后循着声音看向甘棠。
她的表情立刻激动起来，但无力的四肢却让她什么都做不了。
洛璃沮丧地看了一下自己身处的环境，苦笑着回应她:“狗东西，好久不见啊。”
甘棠忍住想哭的冲动，但声音依旧有些哽咽:“狗贼，好久不见。”
“没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我真是太狼狈了。”
“我有比你更狼狈的时候。”甘棠盘腿坐在她身边，“我那时候身上的肉都被研究室的给削干净了，你要看到我那时候的样子，心里或许就没这么难受了。”
洛璃的眼神带起一抹浓浓的心疼:“他们到处都在说你是毁灭世界的月使，但我从来没信过。”
甘棠长叹一口气，自嘲地说:“想要毁灭世界的明明是他们。他们对我们赶尽杀绝，我总不能引颈就戮吧。”
“狗东西，装什么文化人。”
甘棠终于笑了出来，笑了好几声后，她擦擦眼泪，用同样心疼的眼神看着蛛网茧里的洛璃。
她的身体几乎快跟蛛网一样透明了，紫色的血液流淌在她脆弱的生命体里，心脏的跳动缓慢得让她的呼吸都很困难。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可就算变成了这样，洛璃也还有开玩笑的心思:“你毁灭世界，那我就拯救世界呗。”
甘棠看向顾萃，从洛璃睁眼，顾萃就开始检查她的生命体。
顾萃抿着嘴:“我没办法完全治愈，只是帮她缓解一下，因为她的精神体也受到过重创。不过单从生命体的伤情来看，她应该维持在这个状态很久了。”
甘棠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时间回溯也大概率救不了洛璃。
洛璃弧度极小地摇摇头:“不用在我身上浪费能量了，我自己也清楚我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先试试看嘛。”
不等洛璃说什么，顾长宁就大跨步走了过来:“你们有办法救阿璃？！”
顾月横滑过去，拎起他的领子把他拽到旁边:“什么阿璃阿璃，法定结婚年龄都没到的小屁孩，一边去。”
“我下个月就成年了！”
顾月横亮出浸满毒液的指甲，十分不客气地警告他:“别逼我揍你，臭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