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好多人啊。”顾月横虚着眼睛，有点不太想过去。
前方是一个食品代加工厂，血月前很火的一个速食牌子。厂子很大，那棵树原本就在主建筑的顶上，现在却不见了。
在顾月横放出去的信息素反馈来看，里面的人得三位数往上，不过强生命体数量并不多。
这样的感应等同于挑衅，但她们就是来打架的，根本不care。
果然，一个怪模怪样的男人从工厂拦得层层叠叠的屏障的右上角爬了半个身体出来。
他露出的皮肤上全是绿色的羽毛，光一个上半身就能看出这是个肥人。
“你们是谁！过来干什么的！”
顾月横捂了下耳朵，深深怀疑派这人出来单纯因为他嗓门大。所以她也气沉丹田，大声回应过去:“我来找你们那棵树。”
幸好顾月横事先把甘棠耳朵捂了，不然痛苦面具就该挂甘棠脸上了。
那男人被这夹着信息素的声音吓得一抖，咽了下口水，慢慢爬回去了。
甘棠侧头问她:“你吓人家干嘛？”
“我哪吓他了？”顾月横一脸无辜。
甘棠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没发现:“你用信息素吼他的，他身上的肉都吓跳起来了。”
顾萃放下手里的红楼梦，跟着附和:“我证明甘棠说的是真的。”
因为顾萃一个人在空间里躺着无聊，甘棠便给她放了个台灯，还把之前淘的书拿给了她看。
“吓一吓又不会怎么，再说一会还要打呢。”顾月横觉得无所谓，其他两个也这么觉得。
于是甘棠就收了车，把顾萃放下，然后三人就坐在沙发上等了起来。
门内许久都没有动静，顾月横“啧”了一声，又将信息素递了进去。
见还是没人出来，她扯扯甘棠手里的十字绣:“棠棠～，把它们弄出来嘛。”
甘棠最受不了顾月横撒娇，当即收了十字绣抱住顾月横的脸蹭了蹭:“好。”
她想了想，将自己的精神力散开，直接冲进工厂锁定:“出来。”
原先那个胖子又攀出来高声问:“老大问你有什么事吗？”
顾月横起身走到屏障前，仰头对胖子说:“你老大是那棵树吗？”
“老大说他是德鲁伊。”他说得非常磕巴，脸上全是想笑又不能笑的痛苦。
顾月横也尬得翘尾巴。不过她很快调整回来继续说到:“我们是拜访的，请礼貌一点，开门让我们进去。如果不愿意，我们就打进来。”
胖子小小的眼睛里有大大的问号，但他不是能做主的，便又退了回去。
那德鲁伊应该就在门口，顾月横站在外面还能听见说话声。
“拜托，就这么近你糊弄你爹呢？”顾月横像二流子一样叫嚣，“我看在你人多才不跟你直接开战，赶紧放我们进去，不然我们就拆房子了！”
半晌，里面才传出声来:“她说什么？”
“老大，她说她来做客，让我们请她们进来。”胖子的声音又大又浑厚，非常有辨识度。
德鲁伊反应了一会儿:“那就开门吧。”
听见要开门，后面沙发上躺着两人立刻收了东西走上前来。
顾萃抱臂打趣她:“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迂回战术了？”
顾月横回到:“没想迂回，就想看看里面啥样。”
屏障内抽出一把伸缩梯，那胖子照旧探出身来招呼:“你们进来吧，这边我们没设门，只能走梯子。”
顾月横把甘棠背上，打头先进了工厂。因为这梯子不太稳，哑铃便飞在顾萃身后防止她跌落。
三人一鸟刚刚落地，转身就看见一大群特征外显的融合进化者站在那棵德鲁伊的身后，表情迷惑地盯着她们。
虽然特征都奇形怪状的，但他们的眼神都意外的温和。
为首的那棵树高4米，灰褐色的树皮，长圆型的叶子又大又厚。树干中央有一张仿佛刻上去的稚嫩的脸，因为长得很漂亮，看不出男女。
它像志怪神话里的树妖一样，枝干做手，粗跟做脚，慢腾腾地朝甘棠所在的方向挪。
这水泥地实在是很不方便植物行走。
“你好，请问你们是谁？”他开口是个男声，语气也温温柔柔的。
甘棠撩开顾月横的头发，小心地观察他。虽然生命体强度很高，却没发现他有什么恶意，精神力更是纯净得如同幼儿。
她让顾月横把她放下来，然后牵着顾月横走到他的面前，握了握他的枝丫。
“你好，我是月使。”
他笑了一下:“月使你好，我叫尹南。”
顾月横扫视一周，觉得打不起来了，瞬间便失去了兴致。她想把胖子叫过来，问他其他人在哪，却被甘棠拦住了。
“尹南，请问另一位在哪？”
这一问将尹南顿在原地，现在他的思想动得很慢，老是要反应半天。
他摇摇叶子:“他不喜欢看见陌生人。”
“你告诉他，我见过南羽。他会想见我的。”甘棠攥着顾月横的手，几乎快把她抓痛了。
南羽？
顾月横不解地看着她，总觉得她是不是隐瞒了自己什么事。
但也没什么，棠棠总不会害她的，就算害她也没什么。
尹南的表情变得有些戒备:“你从哪里知道南羽的？”
“我们是他的学生。”
尹南又反应了一会儿，转过身看向他之前待的那栋建筑的顶楼，叹息一声:“珂阿姨，你把与凌带下来吧。如果他不愿意就算了。”
名为珂的女人也是鸟类融合进化者，羽毛洁白，飞动的时候很是优雅。她飞上楼顶，很快便抱着一个“大蜘蛛”下来了。
珂收了翅膀落了地，顾月横才瞧清楚这个男孩儿。他没有双腿与双手，背上生出了四根螯足，看螯足的外观，应该是只螃蟹。
他被轻轻放在地上，四只螃蟹腿哒哒哒地跑过来，语速飞快地问:“姐姐，你见过爸爸吗？妈妈呢？他们还好吗？”
顾月横这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她南老师那个被变异兽吃掉的儿子。
“你是叫南与凌吗？”顾月横摸了下他异变成棕色的脑袋壳，“如果是的话，你爸爸和妈妈都在云京基地。”
南与凌激动不已:“是我！我爸爸叫南羽，妈妈叫凌凌。”
虽然面前是一副温情的“认亲”场面，尹南却皱着脸。
顾月横放开南与凌的脚，走到尹南旁边，一边揪着他的叶子一边调侃他:“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身边的树倒没说话，只树后茫然的人群中弥漫开一股悲伤的情绪。
顾萃小跑上前把顾月横拉回来:“别逗人家。”
本和南与凌愉快交谈的甘棠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直起身就看见尹南与众人都直勾勾地盯着她。
“说说吧，你们之间的故事。”甘棠也没怵，端出两杯茶来，一杯递给顾萃，一杯递给顾月横，然后三人又靠在一起，脸上都是“it\\u0027s your show time”。
平复了激动的南与凌爬到尹南的手臂上。一个快十岁的男孩儿，没了四肢之后体型小了不少，螯足将自己卡在树上，倒也意外的和谐。
“危险解除，全体解散！”胖子高喝一声，让人群回归各自的岗位，随后拉过来一个大推车，等尹南自己走上去后，再将推车推进大厅。
这座建筑保留得很好，拆了大门之后十分的敞亮。尹南进去后，下车站进自己的专属泥坑，根系一扎，他愉悦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姐姐们请坐。”南与凌很有礼貌，但他没有离开尹南，依旧乖乖地待在他身上。
甘棠接过顾月横手里的杯子，换了根棒棒糖给她。
这孩子很聪明，说话清晰又有条理。
“那天我被一只怪物抓走后，跑在半途，那怪物遇到了更厉害的怪物，它就把我扔在旁边自己跑了。我找不到路，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走了很久，然后就遇到了南南。”
南与凌亲昵地用螯足摸他的树皮，跟甘棠她们解释道:“我碰见南南的时候，这棵树正在吃南南。”
“南南让我救他，所以我用我的手交换了他的上半身。但那棵树骗了我们，把南南又抢了回去，要我再把两条腿给他。”
“南南流了很多血，他快死了。”
“我不想让他死，所以我把腿也给了树。但那棵树还是骗了我们。它把南南吃完了，吃不下我了。”
“那天我也变异了，只是没了手和脚，我就只有四只新脚了，虽然不好看，但至少能走。不过等树醒过来的时候，南南的脸就长到了它身上。”
“我们都找不到家了，就到处走。南南在泥巴路上走得很快的，他抓到食物后，会把好吃的地方留给我。不过我和树的口味还是有点不一样，所以目前还没吃到真正好吃的东西。”
南与凌的口吻非常轻松，却让人难以想象两个这么小的孩子是怎么熬过这段恐怖又艰难的时光的。
“后来我们就走到了这里。因为我没了手和脚，我就一直流血，特别晕。南南带着我向这里的大人求救。”
“但这些叔叔阿姨特别凶。不过他们后来就不凶了，他们给我包扎伤口，给我们饭吃，我们都很感激他们。所以遇到危险的时候，南南就会出来把敌人打跑。”
这故事离奇得让人费解，可一看这俩小孩的年龄，又好像能够理解了。
而甘棠的心里说不上是好笑还是心疼。
当初南羽知道她能跟变异兽进行有限交流之后，曾偷偷来求助过她。他给了她沾有孩子气息的玩具，希望她如果遇到了……
那未尽之意里，是一个父亲妻离子散的刻骨之痛。
幸好，她遇到了这个如果。
甘棠将南与凌的玩具交给他，虽然他没了手，但螯足一凑，拿稳了也能玩。
他很感激甘棠，开开心心地给甘棠介绍这里的人。
“原来这里的人都听珂阿姨的。珂阿姨特别好，我们来了之后珂阿姨就照顾我们，也会听我们的。她还带其他的叔叔阿姨把门拆了让南南能进屋睡觉。
那个胖哥哥声音很大，力气也很大，所以经常帮忙推南南。南南没有泥土，就需要晒月亮。有时候他爬到楼顶，不方便下来，就掉下来，胖哥哥再把它推回屋子里。
晒月亮很舒服，我经常和南南一起晒。姐姐身上的气息跟月亮好像啊。”
虽然一直是听南与凌说话，甘棠的目光却没有离开过安详闭目的尹南。
这个离奇地打赢了变异树的狠人，必定是这里的所有人都怪异的根源。
但甘棠只微笑着听南与凌叽叽喳喳，不一会儿，便清楚了这里的大致情况。
孩子还是太年轻了。
“你想回去见爸爸妈妈吗？他们都在找你。”
尹南的眼睛睁开了，皱着眉看甘棠。
甘棠给了他一个无害的微笑，然后继续问南与凌:“我能联系到你的爸爸，你想见他们吗？”
南与凌看看自己的只剩小半截的四肢，脸上显出几分退却之色。
“我怕，爸爸妈妈会觉得我是个怪物。”他垂下脑袋贴在尹南身上，“他们会不要我的。”
这一下直接戳中了甘棠的心眼子。
她起身走过去，摸摸南与凌的头:“爸爸妈妈怎么可能会不爱自己的孩子？我现在就可以让我的小鸟去送信，告诉他们我找到了你。”
她站着的脚突然被尹南的根给捆住，甘棠拍了拍尹南，用精神力跟他建立链接说悄悄话。
“我不清楚你们之间的感情有多深。不过你应该放心，毕竟我们才是一头的。你今年多大了？”
在精神体层面尹南的反应可不慢，他犹豫了一下，回答道:“今年14。我不会相信你们的，你们别想骗我们。”
顾月横对信息素的感应比甘棠还要敏感，正当她打算过来暴揍这个胆敢对棠棠下手的臭木头时，甘棠却抬手制止了她。
“在精神体层面，你这些小手段可以收一收了。你既然知道我是月使，就别再跟我装疯卖傻。就算我们一时半会打不死你，也可以先弄死南与凌。”
“我说了，你放心。我不会害他的。我只是想让一个可怜的男孩见到想他想得发疯的父母而已。你都能够影响别人的精神体了，难道还不知道他心里最想要的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