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进去了。”
生了锈的破旧防盗门半敞着，陆程就低着头站在门口。
二楼的灯泡儿坏了，楼道里面乌漆嘛黑的。
厅里的暖光无声地落在他坚毅的脸庞上，最终在他利落的下颌线底端凝聚成一团阴影。
夏云沉默着站在他的对面，两个人之间却好似突然多出来了一条鸿沟。
面前的男人还是一段时间以前的那个样子。
可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天翻地覆的变了。
他身上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混不吝的劲头子没了。
言语之间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卑微感。
“夏云，”陆程嗓子眼儿里像是卡了沙子一样，每挤出一个字便感觉喉咙生痛。
“你看人挺准的，我tm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夏云，我喜欢你是真的，不是逗你玩儿，谢谢你陪我这么久。”
夏云不明白，他谢自己做什么。
什么叫陪了他这么久，她又没答应他。
只是在他打来电话的时候嗯嗯啊啊地陪他聊几句罢了。
可这句话说完，陆程却像道风一样猛然转身离去。
他剧烈的喘息声回荡在整个楼道，等到十几分钟以后夏云却还站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
如果不是那道房门还在孤零零的敞开着，她还真以为刚才的那个人仿佛就从不曾来过一样。
所以，他不知道从哪里要来了自己的住址，大晚上的等在楼下，就只是为了跟自己说上这么两句话？
“滚你m的！”
夏云突然感觉一股无名火从心里烧到头顶，拿着钥匙就奔着楼下冲了出去。
黑漆漆的老街空无一人。
只剩下夏夜的蚊虫，密密麻麻地在路灯光晕旁飞舞。
夏云很是烦躁地抬起手来胡乱搓了搓头发，最终也只能狠狠地朝着地上跺了两脚，遂便转身离去。
这一夜，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对着那个连备注都没有写的电话号码不停地骂着脏话。
有那么几次她都差点一时冲动直接给这孙子打过去。
可想了又想，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理由骂人家。
他不过是追了自己一段时间然后放弃了，这难道不是自己想要的吗？
也是她口口声声拒绝的，现在好好的又发什么火？？
夏云想不明白，天光微微亮的时候才终于睡去。
可梦中却只有陆程离开之前那一直都没有在她面前抬起来头来的样子。
大概到了中午的时候，她才终于被电话声吵醒。
来电话的人是林美丽，上来就是一通叽里呱啦的咆哮声。
夏云脑瓜子被震得嗡嗡响，习惯性地去摸床头的烟盒子。
打开免提把手机扔到床上。
“你家祖坟炸了？喊什么？？”
“我靠我靠！！夏云！陆程昨天晚上是不是去找你了？？”
“... ...”
夏云拿着根烟，动作顿住，“你把地址告诉他的？”
“... ...”
林美丽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冷不丁地继续道：“陆程被警察带走了。”
“你说什么？”
夏云秀眉一竖，倏然拿起手机，“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点！”
“... ...他好像是跟人打架了，一时冲动给对方直接打成了个重伤。对面那家子也不是个好惹的，让他赔钱。他说没钱，人家就要送他进去吃牢饭了... ...”
“... ...”
夏云彻底没心思抽烟了，往床头上一放就开始换衣服。
她心脏怦怦怦地跳个不停，甚至有点喘不过气来。
可就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急。
林美丽听着这边没什么动静，像个老头子一样唉声叹气的，“昨天我关门儿晚，这有个纹满背的。”
“结果刚要关门陆程就来了，好家伙你是真没看见他那个样子啊，太吓人了，那眼睛里面血红血红的，跟罗刹似的，就直勾勾地盯着我... ...最后他还说求我！！”
“我的妈呀！太魔幻了！他居然能说出求那个字... ...”
“昨天晚上他有一段时间电话打不通，人也彻底失踪了。派出所那边还以为他是要畏罪潜逃呢，就派人过来找他，把他们家里里外外都给围上了。”
“结果你猜咋着，那哥们儿凌晨的时候自己回来了，据说丝毫都没有挣扎，直接就跟着警察回去了。”
“他在哪个派出所？镇上那个？”
夏云拿上机车的钥匙，举起手机就夺门而出。
林美丽听到了机车的嗡嗡轰鸣声急眼了，“你干嘛去？？？你真不嫌给自己找麻烦啊？”
“别放屁！说！”
夏云磨着牙根子，带了十成十的狠。
冷艳的脸庞上就跟带了冰碴儿似的。
“行行行，我不管你了，镇上，就青乡镇派出所。”
“啪”
夏云挂断了电话。
而后猛地踩动油门朝着镇上的方向疾驰而去。
夏云到了镇上的时候，派出所的李成海正在苦口婆心地劝着陆程。
老巷里有俩苦命地小子，一个是陆程一个是傅义，这俩孩子都李成海从小看到大的。
但凡有点办法可想，他都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陆程进去吃牢饭。
“李叔，我们家的情况您也知道，就别劝了。”
陆程现在对以后的日子没什么盼头儿，所以就更不想挣扎。
他垂着头坐在李成海对面，眼神灰蒙蒙的。
话音刚落，派出所门口却突然有个姑娘没带好气儿地喊了一句：“对，警察叔叔，您别劝他了，就让他蹲两年大狱长长记性才好。”
陆程几乎是瞬间就“腾”得一下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盯着门口的夏云，张了张嘴却又发不出声音。
他不知道夏云怎么会到这儿来找他。
眼下自己的处境实在是太过狼狈。
“你是... ...夏奶奶家的那个孙女儿吧？”
李成海看着夏云面熟，愣了半晌就想起来了。
夏奶奶为人亲和，没事就爱帮着邻里间的缝缝补补，又独自带着个大闺女过日子，在青乡镇也算是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老太太。
只不过这个丫头看着却不是个省心的，外面说闲话的人也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