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了电话后，陆程的话也依然一直在傅义的脑子里盘旋打转。
心里那微弱细小的火苗也随之而愈燃愈烈，烧得他口干舌燥。
他能想么？
这真的不算妄想么。
傅义不知道。
他想来想去，脑子里就只剩下了陆程最后的那句话。
是啊。
比起被拒绝，他更怕自己会后悔。
傅义其实足以称得上是一个身兼数职的人。
送快递，看游戏厅，搬家，工地上干苦力。
这么多年来他基本什么杂活累活儿都干过。
虽然住在这个又破又旧的老巷里，但其实他也算是勉强有点存蓄。
刚开始年纪小，什么都不懂。
赚完了钱就随便顺着衣柜里的缝儿一塞，时间久了就全让傅中山几张几张扥走买酒喝去了。
等再长大点以后傅义也变聪明了，去镇上的银行办了张银行卡。
把赚来的钱全都存到银行卡里，平常手里就留一点点用来给家里过日子。
银行卡也藏在了傅中山就算挖地三尺也找不到的地方。
他从顾惜瑶家门口离开以后就去了老张小卖部。
老张不光是个小卖店老板，还算个“情报站”站员。
谁家要搬家，谁家要装修。
就都来跟他打声招呼。
他就会帮忙给联系人，等人都攒够了，再统一跟主人家谈个价格。
当然他自己也会从中收个好处费。
钱不多，也就够他自己吃两顿烧烤。
主要是为了给这街里街坊的图个方便。
今天傅义帮忙搬家的那户，老两口岁数也都不小了。
在老巷里窝了大半辈子，年纪实在是大了，也就准备跟着姑娘儿子去市里养老了。
他今儿心里有事儿，搬起东西来动作不稳。
一会儿不是后背磕门框了，就是手腕刮个口子。
看得跟他一起干活儿的大林止不住的心惊。
“不是，傅哥，你等会儿的。”
大林刚把一个电冰箱扛上箱货。
从车上往下一蹦，就拦下了傅义的脚步。
傅义有点恍神，“嗯”了一声。
大林就更觉得不对劲了，拉着他往墙根子底下走。
“你今儿到底是怎的了？心不在焉的？你看看你这身上，划了几个口子了？你可从来没这样过。”
“没怎么。”
傅义叹了口气，不想随便跟别人说太多。
“又跟傅叔生气了？
大林不禁猜道。
“跟他生气有用么，我才不废那劲。”
傅义扯了扯嘴角，紧跟着就又要重新进屋里搬东西去。
大林赶紧跟他走进院里，突然说了句：“诶对了傅哥，上回你从我爸店里弄过去那个热水器用的怎么样啊，没毛病吧？”
“我就说你们家那个热水器不行了不行了，上回就让你换你不换，这下怎么样，坏了吧。”
“不过你也真是的，本来也差不了多少钱还不干脆买个新的？买那个用过的怎么说也不老保险的吧。”
大林劈了啪啦地说了一大堆。
傅义脚步稍加停顿，但最终也没将实话说出来。
他那热水器是给小天鹅买的。
哪能买新的？
那不太明显了。
“哦。没事。用挺好的。”
傅义干巴巴地回了一句，俯下身子抱起了一个旧电视。
“嘿嘿嘿嘿。”
大林看破没说破，在那笑的一脸猥琐。
傅义被他意味深长的眼神盯得浑身发毛，皱了皱眉，
“你发什么神经？”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抱起那个电视机接着往外面走。
“嘿，你就接着装吧。”
大林接着吭哧吭哧干活儿，一直到所有的东西都差不多搬完了还用那种怪怪的眼神时不时瞅着他看。
傅义实在是忍不住了，长臂一伸就把他脖子箍住了。
然后往老张小卖店走。
其实他稍微能猜到点儿。
这段时间以来他进进出出的总跟顾惜瑶在一块儿，老巷本来也没多大。
弄不好就得有点什么风言风语。
“大林，我警告你，天天学点好知道么，别学着那帮老娘们儿嚼舌根子。”
傅义低下头凑到大林耳朵边，言语间带着点威胁的味道。
大林听了这话脖子一缩，就是再想逗他也不敢说话了。
傅哥发脾气的样子他是见过的，他还没谈过女朋友呢，可不想英年早逝。
傅义跟大林走到老张小卖店门口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俩人又站在门口抽了根儿烟，聊了聊闲七杂八儿的。
等到推门走进小卖店的时候天边早就被晚霞染成了一片火红。
老张正叼着根儿烟，支在柜台上数钱。
张嫂就在他旁边儿一边从箱子里把新到的汽水儿补到冰柜里一边兀自念叨。
“我告诉你，我这眼神儿好着呢，绝对没看错，就是那辆宾利！咱们这地方哪儿来过那种车？？”
“那车我在杂志上看过，咱就是累死累活赚一辈子钱也买不起。”
“诶，你俩来了？活儿干利索了？”
老张把烟屁往易拉罐里一扔，跟手就把几张红钞递了上去，“点点。”
傅义心思却没在这儿，走过去拿了自己那份儿。
在手里搓了几下儿。
宾利。
他好像也有点印象。
“张嫂，你在哪儿看见的那辆车？”
傅义也没再细数，直接就把钱往兜儿里一揣。
“啊？”
张嫂手里拿着雪碧，扭头道：“就在店门口儿，诶呦那车上下来那小伙子长得是真俊。”
“脸皮子比小闺女儿还嫩呢，说是来找... ...叫什么什么瑶的。”
张嫂一边回忆一边啧啧两声，“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哦，能被这么个富家少爷看上。”
傅义心里咯噔一声，什么话也没说，绷着脸转身就夺门而出。
“哐啷”一声。
门被甩开了，又忽悠忽悠地晃荡了两下。
“呦... ...这孩子是咋啦。”
张嫂看傻眼了，手里的雪碧都忘了接着放。
看着他的背影好半天也没缓过神儿来。
“他他娘的火烧屁股了。”
老张啐了一口，也没多想，把手里剩下的钱递给大林，“林子，数数。”
大林拿起那钱，点了一遍。
一边点一边道：“哎... ...爱情啊，爱情使人疯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