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顿道格尔沉默了。
这实在是太混乱了，难以想象。
所以怡兰的意思是，莫顿家族才是开国女帝的正统后裔，而兰泽皇室是李代桃僵？
他按了按眉心，“那一个私生子又是如何成为莫顿家族的家主？”
晴天古怪地笑了笑，“这就得问那位亲王了，据说他本来要杀了那孩子，结果最后封了他为公爵，让所有人一起难看。”
“这段历史后来被女皇的妹妹抹掉了，两个家族的命运从此发生了改变。”
“道格尔，我是女神的代言人，开国女帝也曾附身于我，这些都是真实的。”
“我告诉你，并非想让你做什么，只想说没有哪个家族该是天生的皇族。”
“这天下能者居之。”
能者居之！
妹妹的眼眸澄澈坚定，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又像蛊惑的魔瞳让道格尔深陷其中。
晴天说完，她的样貌忽然有了些许改变，原本金黄色的双瞳转变为淡绿色。
道格尔微微张了张嘴，然后看到晴天拿出一个手镯。
手镯有些眼熟……
“我之所以能改变容貌，是因为玫丽当年送了这个手镯给我。”
晴天微笑道：“这是父亲送给玫丽的生日礼物，也是开国女帝一直携带的圣器，你若是留意壁画可以找到它。”
“女帝生产后，她将手镯送给了孩子。”
望着手镯和女孩的瞳色，道格尔终于相信了这一切。
谈到这里，道格尔的心思已经乱了。
他用手抓乱了本来梳理得十分整齐的头发，双腿不断交换翘起又尽量克制的放下。
她说的一切太有冲击力，让他无法平静。
所以莫顿家族才是开国女帝的嫡系血脉，家族一直维护，为之牺牲的兰泽皇室根本不是正统传承……
荒谬又真实，不知道父亲知道会作何感想。
这两个月父亲发病后一直断断续续昏迷，就连母亲也因为过度忧心病倒了。
道格尔心情沉重，就像妹妹说的，他知道这些并不能做什么，唯一改变的可能就是自己过去的信念。
他抬头神色为难地看着晴天，“所以，你现在不断扩大地盘，是真的打算反了兰泽皇室？”
晴天摇摇头，淡笑道：“也算不上反，只是拿回该拿的东西，攒够自己的嫁妆。”
嫁妆……
嫁妆！
道格尔诧异道：“我以为你说那么多，是在拒绝陛下……”
“我拒绝不了。”晴天神色黯然，放低声音说道：“父亲、母亲、玫丽以及罗伦家的依娜妹妹都在塔斯利尔手里。”
道格尔皱眉疑惑道：“塔斯利尔上将？和他有关？”
晴天见情绪铺垫得差不多，正色说道：
“塔斯利尔上将就是现在的陛下，真正的三殿下兰泽彤早就死了。
“他以神将的特殊灵能控制他们胁迫于我，所以我不得不嫁！”
道格尔的眼睛瞪圆，墨绿的眼眸渐渐染上恐惧愤怒等情绪。他的心脏砰砰乱跳，和他脑子里不断闪现的画面一样。
通过夏日祭前后兰泽彤的信息片段对比，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原来兰泽彤性情态度转变的表象下埋着塔斯利尔阴险可怕的野心。
所以才会有玫丽的忧郁，焦躁。
才会有皇室的血腥清洗……
乒乓一声，道格尔失态地碰翻了手边的茶杯，整个人微微颤抖。
自己竟然在助纣为虐……
道格尔眼神空洞的望着晴天，好一会儿才将双目焦点集中在一起，他声音低哑道：“如果是这样，那玫丽应该也知晓……为何她……”
晴天将水杯扶起，用灵力将洒了茶蒸干，淡淡道：“她一个弱女子又能如何？对方是神将是权势滔天的军部首脑。”
“不想死的话只能忍耐，揭发塔斯利尔鼓动莫顿家族和他对立的代价太高，她不敢冒险。”
“她已经失去了爱人，只能把生命和家族的荣耀安宁放在首位。”
道格尔怔怔地听着，心里酸涩，妹妹承受了太多。
晴天内心叹息。
玫丽目睹了一切的发生，在痛苦矛盾中她沉默着不断退让，最终被绑在塔斯利尔的战船上……
她像羽翼未丰的雏鸟躲在满是裂痕的壳里，麻痹自己的情感，混淆善与恶的边界，享受着虚幻的安宁。
但这个世界所有选择都有代价，她的妥协只会让恶得寸进尺，让她被轻贱被利用。
家族也好，国家也罢，并不会因为粉饰的太平而强盛， 并不会因为玫丽的忍气吞声而真正安宁。
因为恶关不住，错填不平。
孽既是债……
最起码在晴天这里，无论什么缘由，什么因果，恶就是恶。
她会以自己的方式还债伐恶。
欠了的还，被欠的也得讨回来！
晴天重新给道格尔倒了一杯茶，缓缓道：“过去不可追，未来路还长，塔斯利尔伤害了我的家人朋友，我必然要向他讨回来。”
“大哥若是肯帮我，我感激不尽。若是畏惧，我也不怪，只求你将我今天和你说的一切埋在心里。”
“毕竟你我兄妹一场。”
言毕，晴天双手将茶敬到道格尔面前。
道格尔心里钝痛，知道了那么多他怎么可能把事情埋在心里……
何况他一个做大哥的，又如何能心安理得地看着妹妹们苦苦挣扎。
他双手接过晴天的茶，郑重道：“大哥虽然能力有限，但只要是我能做的，必然为怡兰竭尽全力！”
晴天露出一抹感动的笑容：“大哥果然还是疼怡兰的。”
道格尔只觉得那笑容微苦泛甜，让人心里暖暖的。
自己的妹妹还活着，真好。
两人之后又谈了一阵，留了戒指气息， 道格尔不舍地离开了军营。
临走前，晴天请他尽量不要和玫丽透露两人的谈话内容。
因为玫丽在塔斯利尔身边，怕她情绪外露横生波折。包括道格尔自己，也应该表现得和过去一样。
道格尔表示明白，另外他会尽量在暗中帮忙，例如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帮她和莫顿系的官员穿针引线。
等道格尔回到与费斯科接壤的克尼迪行省后，他心里有些乱，还是联系了玫丽。
整夜都睡得不太安稳的玫丽，还没起床。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哥哥问塔斯利尔的伤势是否好些了，今天能上朝吗。
玫丽一时没反应过来，声音倦倦地说道：“还不行吧，他受伤太重，医官说最少一周都无法出现在公开场合。”
道格尔听后嘱咐她多休息便切断了联系。
玫丽迷迷糊糊又睡过去，道格尔满心沉痛地捏着晴天给他的一块影像记录石。
那是玫丽和晴天八年前在服饰店留下的影像石。
输入灵力后，九岁不到的怡兰和十一岁的玫丽在空中显出半透明的动态身影。
两个妹妹是那么天真可爱，如精灵般美好。
望着望着，道格尔默默地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