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程初一大早便去了城西的菜市场，果然在老位置看到了昨天的大爷。
大爷见到他，热情的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程初上前表明来意，大爷见他问的是私塾的事，也不多问他问来干啥，就直接将自己知道的说了。
原来那私塾是村长的小儿子李志高中了秀才后开办的，本意是为了赚点银钱以备后续科考，同时也算是回馈乡里，所以每个学童的收费比县里的便宜一些，因此李家村很多孩子都在这私塾开蒙学习。
这私塾已经办了一年，原本好好的，最近却不知为何另外一个夫子不来了，李志高一时竟请不到其他人，一个人支应不过来，加上今年又想冲击一下秋闱，就顺势想要结束办学。
本来村民们见李志高开的私塾离家近又收费低，心里还蛮感激李志高一家的，但这会儿突然说停课就停课，大家都很不满。
不过李志高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地道，很有诚意得带着村长一家一家上门，把刚交的束修都退还了，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明今年要秋闱，又一时招不到人，所以只能停办。
村民们一听这是又要考试了，这可是村里的大好事，指不定他们村里还能出个举人老爷，到时全村都受益，因此有再多的不满也烟消云散了。
大爷还特意提到他的大孙子也在这个私塾，昨天那李志高和村长才刚上过一次他家门，因此他对这事的来龙去脉很是清楚。
程初又问了一句大爷那私塾里的桌椅还在不。
大爷哪里有注意这个，只说了一句那私塾只是暂时停办，想来回头还是要开起来的。
程初眼睛一亮，这不就巧了，他这边也就临时用一阵子，后面离开扬城这桌椅也是要处理掉的，还不如租用。
想通这个，程初从怀里掏出几十个铜板，也没数多少直接递给到大爷，劳烦他带自己跑一趟李家村。
大爷一看那么多铜板，哪里肯要，两人来回推辞了几回，大爷从中数了5个铜板收下，说自己带一趟路而已，不能多收，程初也就不强给大爷了，不然两人可以在街上来回塞上一天。
大爷转头把自己的莲藕托给隔壁同村的菜农帮忙照看，自己两手空空便带着程初回村了。
回李家村的路上，程初那张嘴就没停过，小嘴叭叭叭得和大爷唠嗑，等到了村口，程初甚至连大爷家里的那条狗叫小花都知道了。
进了村，一群大婶正在村口大树下做针线聊八卦，见大爷带着一个穿戴极好又唇红齿白的少年进村，一群人便呼啦一下上前围住，有问这少年是谁的，有说这少年长得真好的，甚至有几个大胆的婶子还上手捏了一把程初的脸蛋。
程初虽说在市井混过，但也没见过自己这么受欢迎的阵仗，整张脸连同耳朵一下子就红了，仿佛要滴出血来。
那群婶子见惯了村里小子跟皮猴一样，哪里见过这么“娇滴滴”的男娃，只觉得新鲜极了，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
大爷见程初被“蹂躏”得不知所措，连忙把他解救出来，推说是自己远房亲戚家的小孩，然后装作不耐烦得打发掉好奇的婶子们。
两人随即加快脚步往村长家里赶，大爷一边赶路一边还不好意思替村民们解释说大家没有恶意，村里很少有外人，难免好奇。
程初脱离“苦海”后就冷静下来了，跟大爷表示理解，只是在心里暗道：“这村里的女人太可怕了”。
等到了村长家门口，只见老大爷站在门外，大声喊了声：“志高他娘，在不？”
“诶……”还没看到人出来，便听见里头有人应了一声。
没过一会，一个体型微胖的中年婶子穿着围裙出现在人前，只见她望着来人有几分疑惑道：“田富他爹，你咋来了？这是谁家的小少爷呀？长得可真俊呐。”
李家村大都姓李，而且不是有血缘关系就是有姻亲关系在。如果站在村中大喊一声李二哥，说不定有好几个人从家里走出来应和，所以日常称呼都是谁谁他爹，谁谁他儿子之类。
大爷见大婶问，直接说明了来意。
那大婶一听，这是财神爷送钱来啦呀，双手拍了下大腿便道：“哎哟，这不是赶巧了吗？昨天刚谈妥了退学的事后，我们还烦心那些桌椅放久了没人用怕是要坏了，回头要是想拾掇起来又是一笔银子。要知道，当时置办这些桌椅可费了不少银钱呢，可都是上好的木材做的，才用了一年……”
程初见大婶话匣子一打开便像要关不住一样，大有“她可以站在这唠上一天”的趋势，趁着大婶歇口气的空档，连忙插话：“大婶，我租这批桌椅有急用，你看，能不能这会儿去看下，如果合适，我当场给银钱。”
大婶见他这么一说，哪有什么不答应的，回头朝屋里喊了一句：“志高他媳妇，娘有事出去一趟，你把院里洗到一半的下水淘洗干净然后卤上，下晌男人们回来就要吃的。”
只听得屋里一声“诶，知道了，娘”，然后便没有声音了，大婶随手把身上的围裙扯下往门上一挂，便示意可以走了。
一行三个人朝西边走去，路上大婶不等程初说什么，就有些不好意思自顾自说起来：“小少爷应该不知道下水吧，那是猪的一些内脏大肠什么的，咱庄稼人吃不起肉，偶尔买些便宜的下水卤上打打牙祭，也算吃肉了。虽然处理时味道大，但吃起来老香了……”
程初这时面对的可不是村口那一群大婶，交际实力稳定发挥，言明自己不是什么少爷，只是个跑腿的，然后就着下水的话题聊下去，很快便哄得大婶眉开眼笑。
三人接近私塾门口时，耳尖的程初便听到里面人传来的说话声。
只听一人说道：“李兄既已解决此事，我便心安了。今年秋闱和明年春闱实在是大好机会，说不定运气好直接上个进士榜也是有的，到时衣锦还乡，造福乡里是迟早的事，倒也不必急在一时。”
又听另一人说道：“钱兄能特意过来跟我说一声，已是大恩，虽说今明两场考试取仕名额会增加，但以不才的学识，能侥幸得个举人已是大幸，倒不敢觊觎进士。倒是钱兄大才，若能去考，必定榜上有名。”
接下来便是两人来回的商业互吹，等见到有人前来也便止住了话头。
那叫钱兄的见来人有事找李志高，便打了个招呼走了，李志高目送友人离去，这才回头问起了程初：“你要租这些桌椅？”
见程初答是，李志高也不多话带着程初进了私塾看货。
程初见这些桌椅虽已经用了一年，但保养如新，便当下拍板30套桌椅都租了，租期两个月，到期后会派完送回。
两人来回讲了下价便当场定了下来，简单写了一份一式两份的契书，双方签字后便成了。
程初痛快交了桌椅的一半押金，之后等李志高安排村里的牛车送到程府后再付另一半的押金和全额的租金。
那大爷和大婶在一旁见两人过了几个回合便把这桩生意谈成了，心里不由得有几分佩服，李志高就算了，好歹是个秀才，倒是那小少爷，小小年纪，行事那么有章法，让人不由得有几分艳羡他的家里有这么一个聪明绝顶的孩子，怪不得小小年纪就可以将这么“大额”的生意托付。
虽然程初解释了自己不是少爷而是跑腿的，但两人见程初穿的好，又长得好看，乡下人有限的见识就以为他只是谦虚。
程聪明绝顶可不知道两人心里的感慨，此刻他只想赶紧搞定桌椅的事然后赶回程府告知隽娘有大事，而且还要尽快给汉城的林夫人传信。
因此，一付完押金，程初交代好地址就要走，大爷见事情已了，见时日还早，便跟着一道回去想继续卖菜。
回去路上，程初虽心里有事，却仍然打起精神和大爷攀谈，不然难免让大爷以为他用完人就扔，就这样抓心挠肝到了城门口。
进了城，他心里感激大爷促成了此事，便跟大爷说如果去到市场莲藕还有剩下，帮忙送二十斤去程府，大爷自是满口答应，之后两人便分道扬镳。
程初晃动双腿仿佛后面有人追赶似的，没过一会儿便回到了程府，隽娘正和思文收拾大厅，见他跑得满头大汗，不由得停下问他怎么了。
程初吞了一口口水后便道：“桌椅的事已经搞定，定了两个月的租期，等会儿就有人送上门。”
还没等隽娘两人高兴完，他又开口道：“赶紧给夫人传信，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