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个体差异，每个人对药物反应的轻重不同，所以诱突变剂一开始要使用小剂量。由于宁破城体质差，卓靖关在最小剂量的基础上，又减少了一半的量。
他絮絮叨叨地对宁破城说了很多，例如有任何不舒服都要告诉他，不要硬挺；例如有任何不舒服都要告诉他，他们可以随时处理；例如有任何不舒服都要告诉他……
宁破城打断他：“好的，有任何不舒服我都告诉你。”
“会很疼。”
“疼也告诉你。”
周冠怡对四筒说：“感觉二虎的心理承受能力有点差。”
四筒：“嗯嗯。”
卓靖关递给他一个毛巾卷，说：“疼的话，你就咬着这个。本来我想让你咬我的胳膊，但因为我要给你注射……”
“我咬着这东西，怎么开口跟你说我有什么不舒服？”
卓靖关：“……”
周冠怡和四筒捶桌子哈哈大笑。
宁破城微笑着说：“快点吧，孟老他们已经在外面等半天了。”
卓靖关不再说什么，把宁破城的腿从水中托出来。那动作，像考古人员发现易碎的瓷器。然后说：“这药需要全层注射，一旦开始，就不能半途而废，否则可能出现突变不完全，更麻烦。”
“那你刚才让我有任何不舒服就告诉你有什么用？别磨叽了，开始吧。”
突变的过程不能用止痛药，因为怕降低刺激效果，影响突变。周冠怡的身体又对疼痛很敏感，所以，卓靖关才会交待这么多。但是，长痛不如短痛，卓靖关不再废话，抓起宁破城的腿就开始注射。先是一条腿的膝盖上方，再是另一条腿的大腿中部，最后是两侧耳后。都是逐层刺入，皮肤、皮下、筋膜、肌肉、血管壁、神经、骨膜、骨、骨髓……至刺入骨膜的时候，就因为太痛了，宁破城没忍住，猛地一弯腰，咬住卓靖关的肩头，之后就没松口。
血从卓靖关肩头的布料洇出来，然而谁都没注意。
卓靖关注射的速度再快，也需要时间。宁破城切切实实感受到了疼痛，剧痛。据说开始突变的话，会感觉更痛。可是现在就已经很痛了。
好怀念啊，这种鲜活的感觉。无论是痛苦，还是饥饿，或是寒冷，亦或是开心，都在周冠怡的身体里，都在与卓靖关相处的过程中，渐渐感觉到了，虽然痛苦，但是，这是活着的感觉。
不像以前，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直到注射结束，宁破城软软地松开嘴里叼的那块肉，整个人滑落到浴桶里。
卓靖关把宁破城的头从水里托起，发现他已经晕死过去。
“大夫！大……孟老！孟老！”
孟老猛地开门进来，“怎么了？”
“他晕过去了！怎么会这样？”
“晕过去了？为什么？”
孟老不理解。
突变的过程中，组织器官反复坏死重建，会引起持续且极为剧烈的疼痛，别说晕过去，疼死都有可能。
但现在只不过刚注射完诱突变剂，虽然会引起疼痛，但并不剧烈，晕过去这种情况，更是从来没听说过。
孟老忙给随行的医生让位。但那医生压根没靠上前，“我已经请唐老来了！他为什么会晕过去，我也不明白。”
没多久，拥有五六十年医疗经验的唐老就来了，看了宁破城没几眼，就震惊地说：“他，他居然过敏了？！”
卓靖关及其他人一起说：“过敏？”
卓靖关：“不是说这药没有突变相关以外的副作用吗？”
“对，过敏。这病已经好久没在三号大陆上出现过了，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过敏？不过没关系，赶紧去库房把抗过敏药拿来！全拿来！”
“会不会过期？”
“过期也得用！我们除了老库房里的药，现在哪儿还有抗过敏药？他已经过敏性休克了，先有什么就用什么！”
然后他又对卓靖关说：“你放心，我们现在的医疗水平，除了没见过过敏以外，什么没见过？肯定没问题，你放心吧。”
卓靖关倒不是不放心。实在不行，就让周冠怡的意识回到身体里，那他的抵抗能力就会明显增强。就怕周冠怡来了以后，身体素质太好，之前那些的刺激就明显不够突变的了。所以只能让宁破城受苦了。
宁破城被喂了药，又打了点滴，用了一堆抗过敏、抗休克、升血压等抢救措施，总算被从死亡线上抢救过来。好在这是在游戏中，剧情设定除了没有抗过敏药，其他药都是在有效期内的，但现实中一定不要瞎用过期药！
宁破城本来也可以回到系统空间去，等周冠怡的身体被抢救结束，他再回去。
但是，有多久了，他已经记不清了，自己都是清醒的，无论什么时候，始终保持着清醒。如果不是用周冠怡的身体，他甚至没真正睡过一觉。这种晕过去的感觉，其实很舒服，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就好像，游戏中的一切，都不再与他有关。
不需要顾虑其他，就把一切都交给卓靖关吧。
他跟四筒交待了一声，并让他跟卓靖关说一声，自己要趁这机会好好放空一下，让他别担心。然后就心满意足地晕过去了。
徒留卓靖关一个人干着急，恨自己不是医生，又不敢催，怕影响医生的治疗。
即使晕过去，但还会有痛觉。那种在冰里火烤、火里冰冻的感觉，特别是双腿和耳后那种撕裂破碎之后又重组的感觉，让人晕都不能晕得安稳。宁破城皱着眉，不安得想要动一动，但他实在无力，也只能皱皱眉而已。
卓靖关能做的，大概也只是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给他擦擦额头的冷汗。
宁破城的休克症状已经缓解，但他还没醒过来。大概十二个小时以后，他终于开始突变了。
“这么快！”孟老等研究人员都震惊了。
其实他突变开始的时间，并没有卓靖关早。卓靖关在八个小时后就开始了突变，但他那是受到生命威胁的极限条件下开始的突变，而不是像宁破城这样，在孟老他们看来极低的刺激下，却也在十二小时后就开始了突变，的确太快了。
宁破城耳后渐渐出现了呼吸腮，自动沉到了水面下。于是卓靖关唯一能做的擦冷汗，也做不了了。只能一直攥着毛巾，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终于，宁破城悠悠醒转，但眼皮还很沉。他慢慢睁开眼睛，先看到的是天花板上昏暗的灯，和粼粼的水波。然后他感觉全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
双腿和耳后感觉很不一样，大概是因为突变吧？
耳边是卓靖关焦急的声音，隔着水传来，听得不那么真切。
“阿城，哥，你醒了吗？你怎么样？”
宁破城抬手，看到手背上防水贴膜下点滴的胶管，和监测用的电极导线。
“我感觉不舒服。”他张口说。水从嘴里流过，没有一丝呛咳窒息的感觉，但还是有点胸闷。
“哪里不舒服？”卓靖关问他。
“浑身酸痛，腿，和耳后还有点……陌生的感觉？”他摸摸耳后的呼吸腮，“感觉有点胸闷，但，其实并不严重。”
孟老的声音传来：“厉害，真是厉害！第一次用药，还只用了最低剂量的一半，就能够达到近乎完全的突变效果，真是太厉害了！靖关，你的办法确实有用！”先用陨石稳定基因，在此期间加强刺激，然后在即将突破阈值的时候用药诱导突变。“冠怡，福祸相依，虽然你出现了严重的过敏反应，但也正因此，将你机体对诱突变剂的反应提高了几十倍，才会达到这样的意想不到效果。这个意外，可以加入到研究当中，采用过敏加诱导突变联合……”
“孟老，”唐老打断他，“你先让我看看他的情况。”
“哦，哦，好，好！”孟老马上给唐老让位置。
唐老仔细给宁破城检查了一遍，说：“现在没什么事了。至于胸闷，可能是因为你还没完善突变的缘故，也有可能是你还没完全适应在水下生活。要不，你先坐起来试试？”
卓靖关忙来扶他。宁破城抓着宁破城的手，费力地坐起来。耳后只是有些不适应在水里和空气中交替呼吸；但腿是真不舒服，不疼，但很陌生，就好像，腿是自己的，又不是自己的。
他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
第一眼，没看见腿在哪里，被什么金粉色的东西给盖住了。
他动了动脚，一个极其绚丽的尾鳍甩了一下，金粉色的。
宁破城：“……”
他把大浴巾掀开一点，弯腰，把头伸进水里，确认了一遍。
确认了又一遍。
又一遍……
他猛地甩起头，没注意到自己还有一头金粉色的长发，冲卓靖关狂怒地喊道：“滚！你给我滚！”
卓靖关和孟老等人慌乱地跑出去了。
宁破城滑进水中，无比后悔。
真不应该把一切交给卓靖关，自己怎么能对他放心？！
那个登徒子！
居然把自己突变成了美人鱼！！
只到膝盖以上！！！
还一侧高一侧低，玩不对称呢！！！！
尼玛！！！！！